第11章 荒祠（1/1）
洞壁青苔遍布，黏滑潮湿，好似走入了不知名怪物的胃袋，草腥与霉味混杂，直往鼻腔中钻，令人作呕。
青苔覆盖之下，能依稀看出人物雕刻，或跃马试剑，或刺击搏斗，虽因年代久远显得模糊，但残存的线条依然能展现精髓。
洞道曲折而又黝黑，每隔十多步，便可发现一盏形式古拙，铸工雅致的铜灯。只是灯油干涸，灯身灯座绿锈斑斑，宛如蛇鳞，望之丑陋，却又有种独特美感。
这蜿蜒于山腹间的秘道，不知花了多少人力物力才开凿出来。
秘道尽头是一扇门户，满雕浮图，门扉半掩，一切秘密都藏在门户之后。
门户后的空间大得出奇，圆形穹顶下，支撑着八根巨大的石柱，十余级宽阔、整齐的石级后，是一座巍峨的神龛，两座威武的神像。
陈岁双掌合十，朝神像俯身行礼。铁血大旗门云、铁二祖的为人，值得他如此做。
“得罪了。”
告罪一声，陈岁跃至两尊神像中间，在那里又发现一条秘道，他躬身钻了进去。
行进半晌，秘道前方，隐约可见天光。
又是一重门户，门户后又是一间祠堂，祠堂内供奉的是两尊女子神像。一应工造皆与先前的那间祠堂类似，只是更高大，更巍峨，更堂皇。
祠堂左侧坍塌，乱石嵯峨，天光直射而入，祠堂内的八座坟冢尽数沐浴在天光之下。
每座坟冢前都有墓碑，道明了冢中人的身份。
“天武镖局黑星天之墓”
“风门风九幽之墓”
“铁血大旗门云翼之墓”
“铁血大旗门赤足汉之墓”
……
陈岁眼神一凝，看向墓碑上写着“寒枫堡冷一枫与飨毒大师之墓”的合葬坟冢。
陈岁自言自语道：“能成为我武学道路的助力，前辈在天之灵想必也是愿意的。”
他咧嘴一笑：“当然，愿意不愿意结果都一样。”
祠堂潮湿，泥土松软，他掌风阵阵，一层层掀去坟冢封土，露出两具紧紧相拥的骨架。
左边那具骨架漆黑，宛如生铁铸就，右边那具骨架灰白，颜色驳杂。不管怎么说，两具骨架全然没有正常色泽。
漆黑骨架是冷一枫遗骸，灰白骨架则是飨毒大师所留。冷一枫被飨毒大师练成毒神，飨毒大师又遭毒神反噬，形成此番局面。
陈岁要的，就是这倾飨毒大师之力练出的毒神遗骸。
他不敢轻易触碰骨架，只得用内力震碎两具骨架，解下外袍，将骨粉包起。
一次远足，收获了两种至毒，陈岁心满意足，当即从祠堂坍塌处出去，日月兼程，回到大沙漠中。
……
甫一回来，杨东就前来汇报：“教主，杜进偷偷派人前往中原，寻找江湖中最负盛名的神医，号称一指判生死的张简斋。依我看，他是生了解毒的心思，不想为我教所用。”
陈岁闭目养神，连日奔波，他后躯体和精神都已疲惫至极，漫不经心道：“生有二心，除去便是，你挑个日子让他病故。阿提依那边还需好生安抚，不要把他逼反。暗中安插人手，架空他们的行动做得再隐秘些，莫要被察觉。”
杨东连连称是，把陈岁的每一句话牢记在心中。
陈岁揉了揉太阳穴，询问道：“总坛那边还好吗？江湖中最近有什么风波？”
杨东答道：“总坛一切如常。江湖中倒出了一件大事。拥翠山庄少庄主夫人失踪，少庄主李玉函郁结于心，病倒卧床，庄中没有人管事。世人才发现，曾经的天下第一剑客，拥翠山庄庄主李观鱼竟然走火入魔，全身僵木，动弹不得。
受过李观鱼恩惠的人请来关中名医王雨轩为他父子二人诊治。王雨轩说李玉函是心病，无方可开，而李观鱼伤了经脉，药石难医。煊赫一时的拥翠山庄只怕是要没落了。”
“行，我知道了，退下吧。”
“属下告辞。”
翌日，补足精神的陈岁唤来杨东，吩咐放掉苏蓉蓉、黑珍珠等人，他相信楚留香不会违约。
“和我们一起走吧。”
宋甜儿亲昵地挽着黑珍珠的皓腕，热情相邀，为了让黑珍珠听懂，她难得说了官话。
“是啊，同我们一起回江南，大家其乐融融，多一位姐妹相伴，楚大哥定然是乐意的。”
苏蓉蓉温柔的声音如春风拂面，软糯婉转，仿佛瞬间将众人带入江南水乡，惬意舒畅。
黑珍珠眼眶不禁湿润，难以言表的情绪充塞心间，与苏蓉蓉、宋甜儿、李红袖的友情，对楚留香的钦慕爱恋，迫使她想要答应下来。
天知道她内心有多彷徨，札木合的死亡，阿提依和杜进的背叛，怎么是她这个年纪能承受得了的。只要跟苏蓉蓉她们去江南，就不用再考虑这些烦扰与痛苦。
可是黑珍珠拒绝了，她擦干眼泪，决然道：“我还是更喜欢呆在这里，大沙漠的儿女，生于斯长于斯死于斯。”
“可你孤身一人……”
李红袖话刚出口，黑珍珠就打断道：“谁说我孤身一人，我还有珍珠驹，还有青叔金叔。”
她轻轻捋顺珍珠驹的鬃毛，与田培平和卜羽相视而笑，更坚定自己的信念。
欢欣的氛围被冲淡，取而代之的是别离的悲伤。天高路远，这一分别，不知何时再相见。
黑珍珠洒脱道：“在此别过吧。”
她一直注视着三女的身影逐渐远去，聚成天边的一个个黑点，直至消失。
田培平忧心道：“小王爷，跟着苏姑娘她们去中原未尝不是条出路。待在大沙漠中，那些褫夺王爷基业的恶徒势必不会善罢干休，你是王爷唯一的血脉，还是小心为事为好。”
黑珍珠张开双臂，大笑道：“就让他们来吧。我是沙漠中翱翔九天的神鹰，是沙漠之王的女儿。我父亲能赤手空拳打下一片基业，我为何不能！”
田培平和卜羽眼中闪过欣慰之色，齐齐下跪：“见过王爷。”
从前他们效忠的对象是沙漠之王札木合，跟随黑珍珠也是因为她是札木合唯一的后裔。现在黑珍珠的表现让他们诚心拜服，真心奉她为主。
这里发生的一切陈岁并不知情。他正忙着参悟《毒神现体》和《五毒神掌》。
《天浊地恶大僵身法》用四种至毒淬练手三阴经、手三阳经、足三阳经、足三阴经，想法天马行空。
虽说此功并不要求内服毒药，而是通过涂抹接触的方式让毒药慢慢从皮肤中渗透，毒性已经削弱一层，但绝情花、毒神遗骸这种至毒哪里是好相与的，中者只会立毙，如何有机会练功。
因此需要练功者身具一定的毒药抗性，这也是陈岁谋求《毒神现体》和《五毒神掌》的主要目的。借之参悟《天浊地恶大僵身法》只是顺带。
“……毒神现体，天下无敌……餐之五毒……四体俱毒，触之无救……”
陈岁夸赞道：“创出这法门的真是个天才。”
食毒教的创派祖师另辟蹊径，《天浊地恶大僵身法》要四体染毒，内外兼修，他直接舍弃内修过程，把四体染毒变成全身染毒，本应是十死无生，不料被他创出《毒神现体》和《五毒神掌》两门外门毒功，可谓是奇思妙想。
两门毒功增强毒药抗性的方法是在餐食中混入五毒，逐渐加大剂量，让身体适应。可这种方法动辄数十年起步，太慢了。
这时杨东带来消息，楚留香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