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1)
锦安阁内的酒客,三三两两,来来往往,起座又新添,落成几人,嘴里都交换着最新的擂台消息。
赪桐在阁楼听着楼下熙熙攘攘,热烈谈论,笑着歪了歪脑袋,下了楼。世间的日子平静又漫长,好久没有今日这样有趣的话题惹人注意了。她走出锦安阁门口,抬头回望阁顶正在晒太阳的黑衣少年。暗罗彷佛感受到了目光,看向阁楼底下的女子,眼底不禁扬起了波澜,他自己都没察觉。
赪桐被阳光照得眯着眼睛,只是打了个手势,意思是时候到了,该去瞧瞧了。
暗罗点点头。
赪桐常年以纱盖面,遮去那在世人眼中惹眼的样貌,蒙了纱后凡人眼中她的样子,总是看过了从未记住。她悠悠然地走着,来到了擂台之下,成了无数看客中的一人。
她看着台上的两人,都实力非凡,一下子难分胜负,但又一眼能看出胜负。
夏侯止有着武将的勇猛,内力雄厚,拳拳到肉,出手果断刚毅,主张一击命中。长孙亓像是一个傲娇的小孩,不喜人靠近,喜欢远攻,落叶、沙石甚至是风,在他强大的内力驱使下,都成了他优雅的武器。
长孙亓并不着急分出输赢,即使两人打得漫天飞舞,场面混乱。面对夏侯止锲而不舍地靠近,他从容地躲避着。
林中吹来一阵微风,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让他愣住了,目光忙乱地看向人群,像是急切地在寻找着什么。在他出神的瞬间,夏侯止手上的树枝已经抵在了他的脖颈处。
长孙亓回过神来,淡淡地瞥了眼夏侯止,用食指嫌弃地移开脖子上的枝条,抱拳揖礼,不发一言下了台。
“夏侯止胜,有请下一位挑战者。”
看到这里,已经鲜有人再来挑战了。夏侯止还未输过,底下的侠客心中生畏,佩服不已。
夏侯止今日是为了这血滴子而来,他知道第五天、姜重、卞融都在场,如果他们出手,他要拿到这宝物并不容易,即使他们不出手,他也很难把血滴子带出临城。这些傲慢的人只怕不屑于担上这护民军将领的头衔,但又想要这宝物,只能从到手之人手中抢走。
想要夺宝,但凭本事。
顾青风眼见无人上台,请示齐琛是否到此结束,宣布守擂成功。齐琛扫视场下众人,眼神犀利,众人避之不及,点了点头。
顾青风还未跨步,只见一位黑衣男子从天而降,落到擂台之上,双手抱在胸前,还夹着一柄长剑。
暗罗看向赪桐的方向,不语,转过头来对夏侯止说道:“我不拔剑,速战速决。”
看着对面这位从未见过的黑衣男子,夏侯止只当是哪位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咬牙切齿:“口出狂言,爷爷教教你如何尊重对手。”
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夏侯止已经挥拳到了暗罗眼前,眼见拳头要推到对方脸上,夏侯止暗喜,不料只是推出了一阵风,对方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身后,他满满的一拳落了空,他稳住重心准备回击时,猛地止住了脚步。如果夏侯止再往前一步,暗罗手中把玩的白玉箭头便会刺穿他的心脏。
暗罗皮笑肉不笑,缓缓盯着齐琛,冷冷淡淡说道:“我赢了。”
所有人都还来不及反应,对战就结束了?速度快地晃眼。
夏侯止不可思议地看向暗罗,有佩服更有不甘,他的功法以近身和速度为优势,四国之内速度能比上他的寥寥无几,眼前之人从未见过,本以为只是一个岌岌无名的狂傲之人,没想到仅仅只是三招,他就毫无招架之力,可怖、可怖……只有习武之人才知道这敏捷和力量有多可怕。
齐琛看着眼前这位黑衣男子,心中惊叹,世间竟有如此功夫,轻如燕,快如风,削铁如泥,许多高手都能做到三者其一,更有甚者可以顾全其二,能三者兼顾游刃有余的,这天下又能有几人呢。他想,如此了得之人,想必也只是为了那血滴子,区区护民军首领的头衔想必是难以束缚。
打擂台的结果已经不言而喻,无人再敢来挑战。暗中观望的人也并未轻举妄动。
齐琛还在头疼如何将宝物和军职捆绑起来留住人才,暗罗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齐少将军,”暗罗冷冷说道:“何时任职,何处取宝?”
齐琛反应过来后,惊喜道:“甚好。明日可去报道,即刻赏宝。”齐琛回头示意顾青峰,只见顾青峰从里兜掏出一枚坠子,光洁如玉,血红似火,晶莹剔透,没有一点杂质,看一眼便知其为上上品。
暗罗也是没想到:“你们这么宝贝的东西,连个盒子都没有,真是稀罕。”
“盒子是放给别人看的,只要物件能安置妥当,如何存放可以不走寻常路。”齐琛笑道。
“不知少侠哪里人士,姓甚名谁?”
“暗罗。南裕国人。”
“甚好。少侠明日可要记得去将军府寻我。”齐琛试探地等看着暗罗,等他说出肯定的答案。
“记得。”
“甚好。”齐琛看了看顾青风。
顾青风走到擂台中央,扬声说道:“这位少侠为本次守擂胜利者,赐其宝物血滴子及护民军首领之职。”
众人高声欢呼恭贺,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都闹声连连。暗罗礼貌性地点头作揖,旁边的竹林中以极快的速度穿出一支细竹,直直刺向暗罗的太阳穴。暗罗低头抬头间反应过来连连侧退,都躲不及了。在场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没想到有人不服气耍阴招,在大家觉得暗罗此祸难逃时,一条白色的面纱化作坚硬的盾板,挡住了竹枝,竹枝有着极大的冲力,毫不留情地想把白纱钻破。霎那间白纱迅速裹住了那细竹条,重重地插到了地上,嵌入了擂台的木板中。
所有人都齐齐地松了口气,好奇地看向面纱挥出的方向。
只见一位身着桃红色纱裙的女子,眉目清丽,面容姣好,皮肤如灌了光影,晶莹透嫩,眸底好似一汪平静的湖水,偶尔荡起一丝水波,会勾人心魂,让人移不开眼,想一直看着,定定地欣赏。
赪桐很无奈地面对众人的目光,上次如此备受瞩目还是上次,早知道出门时应多带一张面纱。她看向还站在台上的暗罗,示意他要离开了。
暗罗看着赪桐,嘴角微乎其微地上扬,他也喜欢看着这张脸,世间再没有能比得过这张脸的蛊惑。她总说她能长出这样出世的样貌,是因为得了天地最初最好的灵气,并没有什么值得吹嘘的,人应更在意其貌之下的风骨和气度,常常以纱覆脸,遮去那面上的浮华。可世人多肤浅,无论上到皇家子弟,下到民间小儿,都天生就懂得欣赏美如仙画的外皮。
他亦如此。这张脸他看了上千年,毫不厌倦。
暗罗点点头,旁若无人地走向赪桐,把手中刚拿到手的血滴子拿给赪桐,毫无留恋之意。在大家震惊的目光当中,对上这样摄人心魄的美丽,又觉得,合情合理,搏君一笑,物有所值。
“宝物配美人,绝配呐!”
“肤浅,看着出手的反应力,哪里仅仅只是美人,是你头顶的神!”
……
众人就着七嘴八舌得议论吵闹着……
目光太多太炙热,赪桐不愿再过多停留,低声说:“走吧,目光真烧人。”
“好。”
齐琛眯起了眼睛,狠狠地盯着赪桐离开的背影,仔细地回想起梦里那人的样子,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派出身边的精锐找了她五年都没有任何回音,可笑的是,当手下问起他所寻人的容貌如何时,提笔久久落不下一幅丹青,毫无往日随意挥墨的张扬。
是你吗?究竟是不是你?
那个从地狱中扯我出来的人,是你吗?
他不愿回想那个从死人堆里活过来的日子,但是那段日子,也是自小母亲去世以后,第一次有人无微不至地照顾他,关爱他。他不用筑起坚硬的外表去对抗敌军,去肃正将士,去树立威严,他可以只当一个弱小的人,有人维护,有人怜惜,他甚至不愿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