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 父子局(1/1)
房间内,只有窗外清冷的月光,透过门扉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条惨白的光带。
富岳跪在冰冷的榻榻米上,背脊挺得笔直,如同等待最终审判的囚徒。
烛火在刚才一阵莫名的穿堂风中彻底熄灭,只余下一缕青烟。
外面的爆炸声、喊杀声……早已停歇。
死寂,像沉重的铅块,压在他的心头。
墙上的老式挂钟,指针缓慢而坚定地爬过。
凌晨三点零五分。
结束了。
比他预想的更快。
富岳的嘴角,极其细微地扯动了一下。
不是笑意,而是一种枷锁松脱的疲惫和解脱。
波门水门……
他喃喃自语,尽管自己年长九岁,尽管曾并肩在水之国的焦土上浴血拼杀,但他从未低估过那个年轻人。
那敏锐如鹰隼的战场嗅觉,那举重若轻的指挥调度,那能凝聚人心的领袖魅力,还有那连他都感到心惊的个人实力……
这场仓促发动的叛乱,在水门面前,注定是一场可悲的闹剧,两三个小时,已是极限。
他们太低估了水门的城府,也太低估了泉奈大人看重的人。
只有富岳知道,水门所谓的‘软弱’不过只是‘同情心’泛滥罢了。
水门他……
可是被誉为‘黄色闪光’的男人,怎么可能是懦弱之辈呢?
“结束了……”
富岳轻声低语,这三个字仿佛抽空了他最后一丝力气,挺直的脊梁似乎微微佝偻了一瞬。
就在这时,死寂被打破。
走廊上,传来了脚步声。
沉稳,清晰,带着一种刻意压抑的节奏。
月光的光带被门外投下的阴影切割。
脚步声在门外停下。
富岳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跪坐在他身后的美琴,双臂依旧温柔而坚定地环抱着他的胸膛,她的脸颊轻轻贴在他紧绷的背脊上。
她也没有动,只是那环抱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
“咔嚓——!!!”
一声刺耳的木料爆裂声骤然炸响!木质的门扉被一股狂暴的力量从外面猛地踹开!
碎裂的木屑在月光下纷飞!
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如同实质的浪潮,瞬间冲入房间,淹没了所有气息!
几道漆黑的身影堵在门口,如同从地狱血池中爬出的恶鬼。
他们身着暗部标志性的紧身黑衣,脸上覆盖着冰冷狰狞的猫脸面具,全身湿漉漉地浸染着暗红,浓稠的血液甚至顺着衣角滴落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嗒…嗒…”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为首一人,身材在暗部中显得异常瘦小,甚至有些单薄。
但他手中那柄仍在滴血的长刀,和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冰冷刺骨,远超年龄的杀伐之气,却让富岳的心脏猛地一缩!
那身影向前迈了一步,彻底踏入月光的光带中。猫脸面具下,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此刻如同万年寒冰,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和压抑到极致的风暴。
富岳抬起了头。
当目光落在为首暗部那双眼睛上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眼角无法控制地剧烈一颤!一种混杂着难以置信、苦涩、自嘲甚至……一丝荒谬的复杂情绪,瞬间流遍全身!
他看到了。
那张被猫脸面具遮挡了大半,却依旧无比熟悉的脸庞轮廓。
那是他最骄傲的孩子,也是宇智波新生代的天才。
宇智波鼬!
富岳的喉咙滚动了一下,发出一声低哑的苦笑。
“鼬,原来……你也早就知道了一切。”
鼬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冰冷的手指扣在狰狞的猫脸面具边缘,然后,用力向下一扯!
“咔哒。”
面具脱落。
一张尚带着稚气,却已轮廓分明的少年面庞暴露在清冷的月光下。
他的嘴唇紧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脸颊上甚至还溅着几滴尚未干涸的血点。
那双三勾玉的写轮眼,此刻却深不见底,翻涌着痛苦、愤怒、失望,以及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手中的长刀斜指地面,刀尖的鲜血顺着锋刃滑落,在地板上汇聚成一小滩刺目的猩红。
少年清冷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刃,斩破了屋内的死寂。
“父亲。”
“这场闹剧……”
“该结束了。”
黑暗浓稠如墨。
美琴缓缓站起身,她挡在跪地的张岳身前,面对几名暗部,声音平静得如同深潭。
“诸位,今夜,是我们宇智波一族的私事。”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鼬身上,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温柔与坚持,“我有话,要和我们的儿子说。”
几名暗部如同冰冷的雕塑,纹丝未动。
“大家请回吧。”
一个沉稳、略显疲惫的声音从走廊的阴影处传来。
脚步声靠近,止水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月光勾勒出他挺拔却沾染了血迹的轮廓。
他的目光扫过屋内,在富岳身上停留了一瞬,复杂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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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有我在。”
“是!止水队长!”几名暗部如同没有任何犹豫,瞬间挺直身体,沉声应命。
就在他们转身的刹那,富岳的目光捕捉到了他们在走上拖曳在地上的东西。
三具毫无生气的躯体,如同破败的麻袋,在冰冷的地板上留下长长的暗红拖痕。
宇智波八代、宇智波稻火、宇智波铁火。
那三张曾经写满狂热,此刻却凝固着死亡前一刻惊愕的脸,在月光下一闪而过,随即被黑暗吞没。
富岳看着门口仅剩的两人,声音平静。
“我该感到庆幸吗?”
“泉奈大人,这是给了我最后一点机会,没让我像他们一样,被暗部像拖死狗一样带走,公开审判……算是,给我留了最后一丝……体面?”
“体面?尊严?”止水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深深刺痛后的尖锐嘲讽。
他向前一步,目光如炬,死死钉在富岳脸上,“富岳队长!你的尊严,早在你默许边境扫所阴谋的时候,早在你放任那些疯子点燃村子的时候,就已被你自己亲手、一寸一寸地消磨殆尽了!荡然无存!”
止水很是痛苦,富岳可以说是他从小最崇拜的人之一了。
他无数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可以当上警备部队总队长,守护村子,守护宇智波。
“叛乱已经平息,”止水的语气重新沉下去,“我们来,是带你去火影大楼,泉奈大人和火影,在等你。”
“火影大楼?”
富岳的目光猛地转向鼬,声音陡然低沉,“鼬!你是让我去向波门水门……磕头认错吗?!”
“父亲!”
鼬的声音猛地响起,带着一种濒临崩溃边缘的嘶哑!
他握刀的手剧烈地颤抖着,刀尖的鲜血因为剧烈的抖动而甩落在地板上,溅开点点猩红。
那双猩红的写轮眼深处,痛苦如同沸腾的岩浆,几乎要冲破那强行维持的冰冷外壳。
他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无法控制的哽咽,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被撕裂的脆弱。
“到此为止了!您……”
“您没有亲自参与今晚的叛乱!也许……也许还有一丝机会!认错也好,接受惩罚也罢!活下来……”
“母亲,你也……”
“没有机会了,鼬。”
富岳的声音打断了他。那声音平静得可怕,像深潭结冰的表面,听不出任何情绪的波澜,却蕴含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绝。
他不再看止水,目光只落在鼬那张写满痛苦与挣扎的稚嫩脸庞上。
那目光里,没有了往日的威严,没有了阴谋败露的恐惧,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近乎赎罪的温柔。
“抱歉。”富岳轻声说,仿佛怕惊扰了什么,“这些年,我做了这么多错事,这么多肮脏的事……想必你都知道,却又一直在挣扎吧?”
鼬的身体猛地一颤,猩红的瞳孔骤然收缩,握刀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嘴唇死死抿住,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你是个善良的孩子,鼬。”
富岳的声音更轻了,带着一种穿透岁月的叹息,“比你的父亲……强太多了。”
他极其艰难地挺直了那被千钧重担压弯的脊梁,目光平静地迎向儿子手中那柄滴血的长刀,迎向那冰冷的的锋芒。
“抱歉,作为父亲,我太失败了。”
“就让你……”
“亲手结束我这罪恶的一生吧。”
“用这把刀,斩断这一切。这是……我最后的请求。”
月光如霜,冰冷地洒在父子之间。
鼬整个人如遭雷击!
手中的长刀剧烈地颤抖着,几乎要脱手而出!
要他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
用这把刚刚斩杀了叛乱者、沾染了同族之血的刀,去刺穿生父的心脏?
这些年!
他看着父亲在“家族荣光”的迷宫里越陷越深,看着那些如鬣狗般的“追随者”如何一步步将父亲拖入泥潭!
他看得分明!
他试图提醒过,试图用稚嫩的方式表达过异议!
可每一次,都被父亲以“你还小不懂”、“家族为重”搪塞过去!
他无法阻止!无法改变!他只能痛苦地看着自己最敬仰的父亲,一步步走向深渊,走向背叛!
这份煎熬,对于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少年来说,是何等的残酷!
他被迫早熟,被迫看清黑暗,被迫在忠诚于村子与守护血脉亲情之间痛苦撕裂!
他加入暗部,何尝不是一种绝望的挣扎?
何尝不是想在最终审判来临前,用自己的方式,去为父亲争取那渺茫的一线生机?哪怕只是……不要死得那么屈辱?
可父亲……竟然要他亲手执刑?!
信念的冲突,亲情的羁绊,弑父的罪孽……
如同狂暴的潮水瞬间将鼬吞没!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撕裂了!
那双猩红的三勾玉剧烈地波动着,痛苦、愤怒、绝望、哀求……
种种情绪疯狂交织!
鼬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剧烈的喘息和压抑不住的哽咽在喉咙里滚动,泪水终于冲破那强行维持的冰冷防线,混杂着脸上的血迹,无声地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