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4章 三姐赖定你,心事藏月光(1/1)

夜色渐深,餐桌收拾干净了,三人移到客厅的沙发上坐着。晓薇大概是白天玩得兴奋,此刻毫无睡意,盘腿坐在沙发上,手舞足蹈地讲起石坎公社的新鲜事。

“前阵子公社开大会,李二叔家的芦花鸡不知咋溜进了会场,蹲在主席台上拉了泡屎,把革委会的王干事气的,追着鸡在院子里跑了三圈,最后鸡飞进了菜窖,他一头撞在窖门上,肿了个大包,现在见了鸡就绕道走。”

晓薇学得惟妙惟肖,连王干事龇牙咧嘴的模样都模仿出来,逗得薛玉瑾直笑,凌晨也忍不住弯了眼。

“妈你是没瞧见,那天王干事捂着额头站在晒谷场,一群孩子围着学他走路,气得他吹胡子瞪眼,偏生又抓不着人。”晓薇往薛玉瑾身边凑了凑,伸手帮她理了理鬓角的碎发,“还是你出面,把孩子们哄去摘野枣,才给他解了围。”

薛玉瑾拍了拍她的手,眼里满是慈爱:“就你眼尖,啥热闹都落不下你。”

晓薇又讲起孩子们在水渠边摸鱼,被泥鳅滑了一屁股泥;讲王师傅新烧的花盆被山雀衔来的种子发了芽,成了石坎独一份的“花盆盆栽”……她一口一个“妈”,喊得自然又亲昵,像藤蔓缠着老树,把石坎的烟火气、嬉闹声,都搬进了这临江的小洋楼里。

薛玉瑾靠在沙发上,听着听着就打起了盹,头轻轻歪在靠背上。晓薇见状,立刻放轻了声音,凑到凌晨耳边:“妈累了。”

凌晨起身拿了条薄毯,轻轻盖在薛玉瑾身上。窗外的江涛声隐隐传来,客厅的灯调得昏黄,晓薇的声音低了下去,像怕惊扰了这份安稳,只留细碎的话语,和着呼吸,在夜色里慢慢漾开。

晓薇的声音压得更低,像怕惊醒了打盹的薛玉瑾,只对着凌晨的耳朵说:“大姐跟你三哥修文,最近书信来往可勤了。”她指尖在沙发扶手上轻轻划着,眼里带着点促狭的笑,“每回收到信,大姐都躲在房里看好几遍,脸上红扑扑的,二姐凑过去看,她还不好意思地藏。”

凌晨挑了挑眉:“修文已经考上广美本科了?”凌晨也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见到三哥了!

“是啊,”晓薇点头,声音里满是羡慕,“修文哥说,读完本科就争取留在广州工作。他还跟大姐说,等领了证,就申请把大姐调到广州来,到时候俩人在城里扎根,多好。”

她往薛玉瑾那边瞟了一眼,见干妈呼吸均匀,又接着说:“大姐嘴上不说,心里肯定盼着呢。前阵子她连夜给修文哥缝了件棉背心,说自己做的棉背心,让修文哥穿着暖和。”

凌晨想起修文沉稳的性子,又想起大姐沈晓兰的温婉,嘴角忍不住弯了弯:“他们俩本就投缘,能在一处是好事。真能调来广州,离得近,互相也有个照应。”

“可不是嘛,”晓薇往沙发里缩了缩,“到时候咱们石坎的人,在广州就更热闹了。”

说话间,薛玉瑾翻了个身,嘴里轻轻嘟囔了句什么,又沉沉睡去。两人立刻闭了嘴,相视一笑,把剩下的话都融进了昏黄的灯光里。窗外的江风掠过树梢,带着点遥远的期盼,像在为这桩未说破的心事,悄悄鼓着劲。

晓薇用胳膊肘碰了碰凌晨,声音压得像蚊子哼,眼底却闪着笑:“跟大姐比起来,二姐和你四哥修武就有意思多了。”她捂着嘴偷笑两声,“修武哥给二姐的信,少得可怜不说,每回就跟写报告似的——‘今日训练五公里,一切安好’‘下周考核战术,勿念’,连句暖话都没有。”

凌晨想象了下修武那板正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他向来这样。”

“可不是嘛,”晓薇憋不住笑出了声,又赶紧捂住嘴,“二姐拿着信总叹气,说他是块捂不热的石头。但修武哥在信里说,他在军校学指挥,明年毕业就是营级干部,到时候就能跟二姐领证,让她随军去。”

她学着二姐的语气,板着脸说:“‘他就是这么直白,半点弯弯绕都没有’——可我瞅着,二姐拆信的时候,手指都在抖呢。”

凌晨想起修武那副刚直的性子,训练时眼里容不得半点含糊,对人对事都像把尺子,直来直去。他摇摇头:“这四哥,就是根筋。战场上能冲锋,哄人却连句软话都不会说。”

“可不是嘛,”晓薇撇撇嘴,“营级干部是厉害,可哪有修文哥那样贴心?二姐说,等随军了,她就天天在他跟前念叨,看能不能把他那木头性子磨软点。”

两人正说着,薛玉瑾忽然咂了下嘴,似要醒转。晓薇赶紧把话咽回去,拉着凌晨往门口挪了挪,借着窗帘缝透进来的月光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这李家的兄弟,一个温吞得像水,一个刚直得像钢,倒偏偏都对上了沈家的姑娘,真是桩奇事。

凌晨心里叹口气,四哥这性子,往后跟二姐过日子,怕是少不了要被念叨。但转念一想,修武虽不会说软话,可那句“升上营级就领证”,却比多少甜言蜜语都实在。或许这样的人,才最让人踏实吧。

晓薇忽然伸手,一把将凌晨拽到自己身边,沙发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她仰着头看他,眼里的光比窗外的江灯还亮,声音压得低却带着股不容分说的劲儿:“那你呢?你比四哥还不如——信写得少,打电话来也净是说服装社的事,三两句就挂,半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凌晨刚要开口,就被她抢了话头:“我知道你跟林琳姐好,我不介意。”她忽然凑近,鼻尖几乎碰到他的下巴,“三姐这辈子都赖着你了。妈说了,帮你生个孩子,以后孩子姓沈——这是你亲爸当年答应我爸妈的,你忘啦?”

凌晨猛地愣住,下意识后退半步,眉头都蹙了起来:“爸当年答应的是,我的孩子姓沈,可没说……没说要是跟你生的啊。”他看着晓薇亮晶晶的眼睛,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搅了搅,又乱又慌。

“不管不管,”晓薇嘻嘻一笑,伸手攥住他的胳膊,手指扣得紧紧的,“我赖上你了。难道你希望三姐嫁给别人?嫁给那些看见我就脸红、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的傻小子?”

她的手指带着点凉意,攥得却很用力。凌晨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额前的刘海蹭着他的手腕,像只耍赖的小猫。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她眼里那点认真又狡黠的光堵了回去——打小一起长大,他哪不知道晓薇的性子?看着跳脱,认准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

客厅里静悄悄的,只有薛玉瑾均匀的呼吸声。晓薇见他不说话,忽然踮起脚,飞快地在他脸颊上啄了一下,然后红着脸缩回沙发角落,声音细若蚊蚋:“反正……我就赖着你了。”

凌晨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心跳得像擂鼓。窗外的江风不知何时停了,连月光都变得黏糊糊的,缠在两人之间,扯不断,理还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