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迷迭香（其一）（1/1）

AW609型私人直升机静静地穿梭在云层中，机舱很小，只能容纳不到十个人，座位大部分是空着的，只有飞行员、乘务员和坐在最后排沙发上一个神父模样的男人。

“墨菲主教，我们已经抵达了冰岛共和国境内，技术部门的地勤人员和我们取得了联系，飞机预计二十分钟后降落在乐园的小型机场。”乘务员踏着地毯无声地走到最后一排，轻声说。

神父模样的男人缓缓睁开正在打盹的双眼，身前的茶几上摊开着一本夹着书签的圣经。“已经到时间了。”男人从胸前的口袋中取出了一个古旧的怀表，看了两眼又放回去，“转告家主，我不会让家族失望的。”

乘务员轻轻鞠了一躬转身离去，男人拨开窗帘，地平线尽头的光透过一尘不染的天空，洒在了圣经晦涩的文字上。

墨菲•格里菲斯——这个神父模样男人的名字，奥利弗爵士的次子，现任约克大教堂主教。

和家族的兄长肖恩不同，墨菲从小对自然科学完全不感兴趣，对政治法商也不太感冒，相反，他唯一痴迷的东西是大多数人不愿意接触的神学，很小的时候，同龄人还在看动画片小人书，只有他捧着一本厚厚的圣经津津有味地阅读。到了上学的年龄，他被送进了一所位于伦敦郊外的教会学校，那所学校培养过几十位主教，以清规戒律而著名，除了圣诞节，学生甚至不允许离开校园。在那种监狱般的环境里，墨菲却感觉自己的人生得到了真正的自由，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后，他理所当然的进入了剑桥大学神学院，继续当神的侍从。那段时间，兄长肖恩因为沉迷于科学研究放弃了家族掌门人的继承权，墨菲则是家族上下一致认可的继承者，但是他对世俗权力似乎也毫无兴趣，全然不顾家族支持者的建议和劝告，坚持完成了剑桥大学的学业，进入约克大教堂，正式成为了一名神职人员。

飞机已经开始明显降落了，墨菲轻轻合上圣经，在胸口画着十字，站起身。

他此行的名义是作为董事会的特使，来例行视察乐园的工作。实则是代表格里菲斯家族，对技术部门下发通碟，以条款的形式让乐园交出阿斯蒙蒂斯的遗骸。

“你是神的仆从，阿斯蒙蒂斯是恶魔，只有你才能净化它。”这是父亲奥利弗爵士对他说过的话。他当然知道这句话是违心的，父亲一直就不是虔诚的教徒。家族派遣他的用意只是因为奥利弗爵士、马修家主和兄长肖恩博士去日本出席圆桌会议，他作为家族次子，这个任务理所应当由他来承担。

不过他并不在意家族里那些世俗权利者的想法，必须回报养育他的家族，这是神教给他的道理。

“墨菲主教，飞机已经成功降落，请您下机。家主让我向您转达，祝您旅途愉快。”乘务员微笑着示向缓缓打开的机舱门，伸缩阶梯被慢慢放下，这个停机坪像是建在一片空旷荒芜的空地上。

突如其来的强烈阳光刺激着墨菲的眼睛，他还没看清外面的景致，耳边就响起了礼炮声。

21响礼炮——外交礼仪里迎接他国最高元首的规格。

墨菲这才看到，红色的地毯从停机坪一直往前延伸，一共21门礼炮整齐排开，每一位礼炮手身着猩红色的紧身短上衣以及看起来更像是本体的高大熊皮帽，这是英国皇家近卫队的装扮。此时此刻，这个小型机场仿佛正在迎接一位国事访问的外国元首。

墨菲心里一阵不妙闪过，他还没有意识到乐园的葫芦里卖着什么药，更让他感到大跌眼镜的东西出现了。这个小型机场并不是座落在某个荒地，而是在……一栋近百米高的大厦楼顶。乐园是一片覆盖了山脚和半山腰的科技园区，十几道缆车轨道连接着两个部分。这栋大厦似乎是乐园的最高地标，放眼远眺，倾泄而下的黄金瀑布在太阳的光辉下，仿佛真的流淌着熔化的黄金。

也就是说，技术部门的家伙们用了不知道什么奇怪方法，把21门几吨重的礼炮运送到了大厦楼顶，然后找来了一个仪仗队……不，可能还不是什么仪仗队，因为这二十一个礼炮手高矮胖瘦参差不齐，估计是抽签选了二十一个研究员来玩英国皇家近卫队的角色扮演。

果然真是一群疯子，墨菲在心里默默地想，他早已听说过这些人的诸多“事迹”，边做课题报告手里边拿着PS4手柄、在学术报告厅开变装舞会、甚至还有一对情侣在实验室里值夜班时欲求不满，被监控摄像头拍下了交媾画面，后来这对情侣被通报批评了，原因是声音太大影响了试验动物的休息……这些在正常人价值观里绝对会引以为耻的事情，发生在这帮家伙的身上正常的就像是人要吃饭和睡觉。

航站信息牌上的航班信息换成了欢迎标语，上面用英语和冰岛语写着“欢迎墨菲•格里菲斯主教访问我部门”。

信息牌下面站着一对年轻的男女。男人穿着一身挺拔的燕尾礼服，金色的分头梳的整整齐齐，身材强壮的像WWE的自由搏击手，但是他的一举一止没有一丝搏击手的粗野狂放，更像是从小就经历了社会磨练的社交达人。

女孩长着一副教科书般的东方美少女面孔，刚过一米五的身高和纤细的身材看起来好像还没发育成熟。双马尾垂在肩头，脸上画着浓妆——煞白的粉底、深蓝色的眼影和紫色的唇膏，纯白的头纱像婚纱一样隐约透明，绀蓝色的露肩连衣长裙点缀着蕾丝边和星空般的纹理，腿上穿着一双比较厚的白色丝袜，唯一和娇小身型不符的是脚下踏着的一双接近二十厘米高的黑色高跟鞋。尽管高跟鞋给她增高了许多，和旁边这个西装革履神清气爽的高大男人比较看来，她像是童话里被注入生命的玩偶。

男人很热情地大跨步走向墨菲，豪爽地向他伸手致意，“久仰大名，墨菲主教，欢迎您造访乐园。我是技术部门副部长塞缪尔•林德霍姆，暂时代替前往日本出席会议的马弗尔部长管理技术部门的事务。”

墨菲握住了林德霍姆的手，他的目光却集中在了林德霍姆身边的女孩身上，女孩似乎并不习惯脚下这双二十厘米的高跟鞋，走路一歪一歪的，勉强才能跟上林德霍姆的步伐。

“这位女士是？”墨菲问。

“田畑优希，安全中心总管。”女孩的声音和她的脸庞一样稚嫩，“欢迎您的到来，墨菲主教。”她微微欠身行礼，浓烈的玫瑰香在女孩的身上弥漫。

墨菲皮笑肉不笑地回礼，他在肖恩兄长那里早就听说了田畑优希的“大名”，想不到她竟然是看起来这么娇小弱不禁风的女孩。这个女孩是马弗尔最器重的新人，同时还是一个有一百多万粉丝Instagram的时尚博主，不到十九岁就接管了乐园的安全系统。但是她至今都还没有通过伊卡瑟德的正式注册，因为在每一位研究员必须接受的精神鉴定中，她被检查出了轻度的狂躁症和自杀倾向，还有潜在的暴力倾向，鉴定评级是不予通过的“危险”。若不是马弗尔以“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态度对六大家死缠烂打，这个女孩可能现在还没有资格踏进乐园的大门。

后来墨菲特意查阅了田畑优希的背景资料。她出身在一个东京的上流社会家庭，父母都是银行家，从小接受着严格的精英教育，后来她的父母把她送到了东京一所著名的全封闭贵族女校，那所女校的学生都是政要或者社长的女儿，但是校规却像教会学校那样极其严苛，甚至保留了“体罚”这样早该被废除的传统陋习。她在这所学校以“乖乖女”的形象度过了从初中到高中毕业的时光，并以极其优异的成绩拿到了东京大学和斯坦福大学的offer。正当所有人都认为她会继续接受精英教育再嫁给某位议员社长的公子成为一位社会名媛时，她撕掉了所有的录取通知书，孤身一人坐飞机来到了冰岛……

墨菲想的正出神，优希突然一把挽着他的胳膊，亲昵地贴在他的身上，深紫色的美瞳里闪烁着醉酒般的迷离。

墨菲有些不太淡定了，冷汗从背后背后“刷刷”流下。在约克大教堂的这么多年，他从牧师做到主教，倾听过无数的惭悔，用这双手抚摸过无数迷失的信徒，但是当他被一个年龄可以当他女儿的漂亮女孩突然挽着时，他感觉心中那种早该被压抑的情感开始作祟。

“田畑小姐，您……”墨菲的心中反复默念着“教训我们除去不敬虔的心，和世俗的情欲，在今世自守，公义，敬虔度日”。

林德霍姆低头看了看腕表，对这一幕像是一副熟视无睹的样子，“主教先生，请跟我来，我们去一个阳光不那么刺眼的地方来向您介绍为您安排好的行程。”

大厦楼顶直通楼下的观光电梯门自动打开了，墨菲来不及多问一句话就被优希连拉带拽进了电梯，林德霍姆优雅地走在前面，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说。

电梯直线向下，电梯舱里安装了中央空调，墨菲却感觉仿佛在蒸桑拿。林德霍姆笔直地站在电梯口，像购物中心的电梯员，而田畑优希……似乎还是不愿意放开他，更恐怖的是，她的脸上竟然还泛起了一丝红晕，阳光穿透过紫水晶耳坠折射在脸上，这丝红晕看着更加让人不自然。

刚才优希只是挽着他，现在……更像是紧贴着他，依偎着他，像一只见谁粘谁的小野猫。

“墨菲主教，您喜欢观光电梯吗？我……我最怕观光电梯了，从那么高的地方坠落下去，最可怕了。”优希小声地说，语气带着委屈，好像是看恐怖电影幽灵鬼怪突然出现的时候紧抓着旁边的男生说，人家最怕幽灵了你还把人家约出来看。

“我不怕。”墨菲故作镇定接话，他只希望这个场景不要流传出去，否则他作为教堂主教的名誉就到头了。

墨菲使劲向林德霍姆使眼色，意思是“这个女孩是怎么回事啊”。可林德霍姆却迟迟不再做出任何多余的动作，只紧紧地盯着不断下降的楼层数。

这座乐园住着的真他妈是一群疯子!墨菲不顾自己的主教身份在心中破口大骂。来到这里前马修家主曾不止一次提醒过自己，乐园就是一个集中了世界上所有高智商神经病的地方，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招待”对他们有敌意的人，比如突然把你丢到一个荒郊野外只给你一把匕首让你上演荒野求生，或者邀请你参加他们的派对把你也变成疯子。他拍着胸脯对家主保证，放心吧我早已皈依了神肯定不会为之所动的！然后……这些疯子们想出了更在他意料之中的方法。

“田畑小姐是日本人，每一个日本女孩都有一颗大和抚子的心。您又是她很崇拜的人，所以她愿意暂时放弃科学家的身份以一个普通日本女孩子的样子来接待您，但是我们这里没有和服，优希只好用她最喜欢的Lolita来代替了。”林德霍姆突然开口说话了，“您不喜欢吗？墨菲主教，这可是优希最漂亮的一套裙子。”

优希有些羞涩地低下头，“请您……请您不要全部说出来，林德霍姆先生。”

墨菲吓得差点咬到了舌头，但这个女孩娇羞的样子又不像是装出来的。难道……她真的崇拜我？墨菲的脑内飞快思索，但他感觉这更没有理由，他没有出版过什么书籍也没有上过电视参加什么节目，这个女孩是怎么认识并崇拜他的！难道是在两个人对视第一眼就有了感觉？开什么玩笑……我墨菲•格里菲斯五十多岁未婚未娶，誓要把一生奉献给神，怎能陷入这个十八岁小姑娘的诱惑！

“很，很好看，谢谢优希小姐这么看得起我。”墨菲不知不觉已经放弃了称呼“田畑小姐”改用了“优希”这个更亲昵的称谓。

电梯不知不觉间下到了第一层，铺在路上的红色地毯从电梯门前一直向远方延伸，红毯上停着一辆劳斯莱斯幻影，宽度刚好够一辆车通过，两端竟然拉上了警戒条，警戒条边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像是狂热粉丝在迎接什么影视巨星。早已等候多时的司机看见林德霍姆一行人出来了，头伸出车窗外做了一个“OK”的手势。

“墨菲主教！能给我签个名吗！”围观者中突然有人大喊。

“主教先生！我也是一位虔诚的教徒，您能倾听我的烦恼吗？”

“墨菲先生，请您务必来我们生物化工厂参观！”

……人群好像突然被点燃了似的，呼喊声尖叫声欢呼声此起彼伏。几乎所有人拿出了手机打开相机，甚至还有的带了单反，密集的闪光灯仿佛要刺瞎眼睛，乐园的神经病真的把这里变成了粉丝见面会。

林德霍姆坐在了副驾驶，优希全然没有在意自己正被无数个照相机镜头聚焦着，打开后座车门，把吓得腿发抖的墨菲搀扶着塞进去，自己紧贴着坐在了旁边。

墨菲觉得自己从下飞机开始，就进入了乐园设下的套，或者说这个套是乐园上下所有人共同排练的一出好戏，就是为了等他来。这群神经病平常奇怪的事情做惯了，让他们来演戏也不是一件难事。

“那个……林德霍姆先生，有一件事情需要和您谈一谈……”墨菲在车上呆呆地坐了几分钟，这才想起自己来这里是有任务在身的，是背负了家族的使命的。

“请下车，墨菲主教。”林德霍姆回过头说。

墨菲的问题还只说了一半，车就停下了。眼前是一栋金字塔外型的建筑，只是这座“金字塔”的表面不是被风侵蚀了几千年的巨石，都是质量极轻的合成材料，不过这些材料被漆成了和金字塔一模一样的砖黄色，倒还是像真的金字塔。但是把一座“金字塔”摆在一座科技园里，怎么看怎么有种违和感。

“金字塔”离停机坪大厦只有不到几百米的距离，站在一头甚至可以清晰看到另一头的建筑。劳斯莱斯幻影却慢悠悠地走了足足五分钟，如果不是没有间断的相机闪光灯，这个排场还真的很像阅兵仪式上的领袖挥着手检阅三军。

林德霍姆先下车和前面的人交谈了几句，优希这次都不挽着手搀扶了，直接牵起了墨菲的手。墨菲极不自然地低头看了看，优希的每一个指甲都涂着和裙子颜色一样的油彩，手心手背也都有香水的味道，这样一只年轻女孩精致漂亮的手，牵着的另一只手却又是皱纹又是老茧还有一股香水都掩盖不住的体味。墨菲这个“占便宜的”都感觉心里有些发毛，而作为“受害者”的女孩却仍然一脸淡定。

墨菲跟着林德霍姆和优希走过“金字塔”缓缓打开的旋转自动门，“My god......”墨菲看到了旋转门后面的内容，差点惊恐地叫出声。

这座“金字塔”，是技术部的餐厅。

墨菲之所以这么认为，是他看见了一张旋转餐桌，餐桌的外形比起技术部门搞的其他奇葩事情，看起来实在是很普通，和一般酒店的没什么两样。当然，前提是忽略它的体型……

但是这个巨大旋转餐桌的体型实在无法忽视，五十米的直径，几百个座位，每个座位面前都放着一套完整的木制餐具和加热的湿巾，餐桌的正中心是一个数十米高的地球仪。墨菲大致想象的到这些家伙是怎么用餐的了，上千道世界各地口味的菜肴和甜品环绕在地球仪的周围，慢慢旋转。几百位来自世界不同角落的研究员环绕的坐在位置上，享受着世界各地的美食和美酒，异想天开地谈论着一些神奇的脑洞。

墨菲也知道最近几年技术部门向董事会索要的“研究经费”越来越多，但是他没想到这帮疯子奢靡到了这种程度。

林德霍姆和优希看都没看旋转餐桌一眼，径直走向了两侧的其中一座扶手梯。扶手梯倾斜向上，直通一个狭小的包间，在巨大餐桌的衬托下，这个看起来仿佛悬在空中的小房间像是密林丛中的树屋。

小包厢只有一张仿佛用冰雕琢的茶桌，淡淡的龙形花纹隐约可见，像是漂浮在空中，隔着完全透明的玻璃墙，站在上面排练话剧都宽阔的巨大餐桌尽收眼底，地板和天花板也是全透明的，任何有色彩的东西在这个小包厢里都显的不伦不类。小桌子只能容纳两个人，更像是边喝下午茶边谈生意的地方。

这张用来谈生意的透明茶桌上面摆的可却不是什么天价合同，而是一桌早已准备好多时的美食。

墨菲走的有些小心翼翼，他感觉自己也浮在空中，同时他还得提防乐园的人搞什么恶作剧，如果在这些透明的地板上挖掉那么一小块，他不能保证他不会一脚踩上去。

“这些地砖可以承受一只成年非洲大象的体重，您不用担心。”林德霍姆好像看穿了墨菲的心思，他倒是一脸轻松地坐在了茶桌自带的坐垫上。

墨菲坐在了林德霍姆的对面，正当他发现这样的话优希就没有座位了的时候，女孩脱掉了束缚着双脚的高跟鞋，身姿轻盈地蹦哒过来，笔直地跪在了茶桌的旁边，绀蓝色的裙摆舒展，像一朵在空中盛开的睡莲。

“优希小姐，您……”墨菲有些看不下去了，优希跪着的膝盖下面没有加护垫，虽然她的腿上穿了一双还算厚的白色丝袜，但这透明地板的硬度堪比路上的水泥地。

“请您用餐，墨菲主教。”优希像是没有听到似的，探出身子揭开了最大的那个扣着盖的砂锅。

砂锅里的是煮的晶莹剔透的海鲜粥，每一颗米都晶粒分明，虾仁和鱼片均匀附在粥里，被粘稠的汤汁包裹着。一只与砂锅差不多大小的螃蟹静静地扑浮在表面，精华已经融入进了粥里，还剩一个空荡荡的鲜艳外壳带着几根拇指粗细的蟹钳。

“广式蟹粥——中国是世界上菜系最丰富的国家，中国的这么多菜系中，我认为最具有代表性的是来自广东的以精致著称的粤菜，而在粤菜中，蟹粥则是集大成者，把螃蟹的营养完全融进米粥里可谓是难上加难。为此，我们可是邀请到了一位厨历五十多年，在中国广东土生土长的老厨师。”林德霍姆也无视了墨菲的话，甚至都没瞟优希一眼，化身为了一位美食评论家，热情洋溢地为墨菲介绍这道菜。

优希也没闲着，好像和林德霍姆在一唱一和，拿起勺子就给两个人的碗里添满了粥。她的身前什么也没有，从一开始座位餐具和食物份量就只是为两个人准备的，她至始至终只是充当着服务员的角色。

“优希小姐不和我们一起用餐吗……”墨菲尝了一小口蟹粥，确实很美味，但他还是克制着端起碗狼吞虎咽的冲动，诧异地看着面带微笑跪姿挺立，面对一桌美食像是僧人见了美女般淡定的女孩。

还是没有人理他，优希又揭开了一个稍小一些的砂锅。

这个砂锅一揭开，墨菲还没看清楚里面是什么东西，扑面而来的浓烈香味就把他熏的全身酥软了。这是酱汁的气味，黄黑的酱汁里闷煮的是切的比指甲壳还薄的和牛肉片。

“这是……牛肉？”墨菲用叉子戳起了一小块打量着。

“您只猜对了一半，墨菲主教。”优希神神秘秘地浅笑着。

“那……这还能是什么。”墨菲嘀咕着尝了一小块肉，味道确实如外观色泽那样鲜美，剔透发亮的酱汁渗透进了肉块的每个角落，虽然是瘦肉，吃起来却一点也没有粗糙塞牙的感觉，相反还像乳酪般入口即化，不知道是多么上等的食材和多么合适的火候才能烹调出这种细腻的口感。但是牛肉的味道是不能因为烹饪手段变成羊肉或者猪肉的，墨菲实在是只吃出了牛肉的味道。

“在日本，每年都会为神户牛肉进行评级，只有极少数和牛会被评为最高级。被评为最高级神户牛的市价估值甚至超过了十万美元，只有国宴或者世家大族的晚宴才可能出现在餐桌上。您现在品尝的就是这极少数和牛的前胸肉，这可是神户牛身上最昂贵的部分。”林德霍姆像提前背过台词似的，洋洋洒洒地介绍。

“顺带一提，从小出身在日本上流社会的田畑小姐，也没有品尝过这种等级的牛肉。”他说完还补充了一句。

优希只是从容淡漠地点头，一点也没有眼馋的意思。她跪坐的姿势从进入这个空中餐厅到现在一成不变地保持着，脚趾甚至没有蠕动过，这个换作一般人早已累的倒在地上的动作，她的表情里竟然读不出一丝痛苦。

接下来一个个被揭开盖子的菜还有法国翡翠生蚝、白松露鹅肝、阿尔玛斯鱼子酱……每揭开一个盖子，在墨菲开口之前，林德霍姆必有一段行云流水的介绍，与此同时优希“配合”地用勺子或者银叉把菜加到墨菲的碗里，等到墨菲品尝完毕称赞的话还未说出口，下一道菜又来了。墨菲在这个餐桌上已经彻底失去了说话的机会，嘴里无时无刻不被食物塞满，即使有一两句话的“空闲时间”，他也无暇停下来组织语言谈此行的正事。最让他震惊的是，这场午宴的饮品是最纯正的82年拉菲，82年拉菲在现在已经成了昂贵红酒的代名词，模仿了其配方或者只掺合了几个百分点纯品的“赝品”都被认作是高档酒。真正不掺杂的正品几乎已经绝版，法国的老酒窖或者富得流油的中东土豪可能收藏了几瓶，但这些酒的收藏艺术价值远远大于饮用的价值。

墨菲无法想象出乐园是怎么搞到这瓶酒的，他边用舌尖蜻蜓点水般让这醇香浸染味蕾，林德霍姆还在一边说“墨菲主教不必太拘谨，这一瓶如果不够我让酒窖再送一瓶来”……

酒过三杯，墨菲就感觉醉醺醺了，他的酒量很差，作为神职人员本应是要遵守清规戒律的。眼前的世界开始天旋地转，林德霍姆说的话他也听不入耳，只是一直“嗯”“嗯”地回应。优希还在给他倒酒，他知道自己已经喝不了了，却无法对这个女孩说拒绝的话。

“我们现在可以谈谈您此行的目的了吗？我指的是阿斯蒙蒂斯的遗骸。”林德霍姆在说完一大段吹水的废话后，冷不丁蹦出这样一句话，像突施的冷箭。

墨菲颓下去的身子猛的挺起来了，酒醒了一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