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迷迭香(其二)(1/1)
“林德霍姆先生,您刚才说了……阿斯蒙蒂斯?”墨菲怕自己听错了,重复确认了一遍。
“您没有听错,您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这具遗骸吧。”林德霍姆面无表情。
冷汗刷刷地从墨菲的背上流下,从飞机上下来到现在的饭局,他曾几次想提起这个话题,可不知是无意还是故意的,每当他提起时总是不凑巧的遇到了什么事或者话题被轻巧地转移了,搞的他以为这帮疯子是在逃避话题,只要他不在这盛大热情的款待中迷失自我,再稍稍施压他们就会如实招供。没想到,在他真的快如这帮人所愿醉倒的时候,他们却“哪壶不开提哪壶”,主动把快要被带偏的话题扳回了正轨。
“如果你们一开始就不打算在我面前逃避这个问题,就不用弄这么大的场面来接待我了,我只是一个修道士。”墨菲深呼吸了一口冷静下来。
“这个真不是为了逃避话题。”林德霍姆微笑,“我们知道格里菲斯家族对我们乐园的印象非常不好,而您又是格里菲斯家族的人,我们希望通过您改变格里菲斯家族对我们的态度,毕竟我们的研究还要借助贵家族的经费啊。”
墨菲一时接不上话,林德霍姆说的倒是大实话。奥利弗爵士也好,马修和肖恩也好,不止一次在他的面前批判过技术部门。“我会……尝试的,只要你们配合。”
“非常感谢您的包涵。”林德霍姆重重点头,语气诚恳地表达敬意,样子像个日本底层社畜。优希也停止了给墨菲倒酒,像传统大家族的女佣看到了主人那样毕恭毕敬地鞠躬行礼。
墨菲爽快地做了一个“OK”的手势,“那么,多余的行程就可以取消了,我也不愿意打扰你们科学家的研究。直接带我去见阿斯蒙蒂斯的遗骸好了,等我们办好交接手续后我就可以离开了。”
“虽然这样说对不住您,我们感到万分抱歉……”林德霍姆低下头,眉毛拧在一起,嘴唇紧抿,这个夸张的表情在他的脸上完全看不出是装的还是真的。
“我知道它很危险,但是你们要相信格里菲斯家族……”墨菲像是在教堂里给那些自认为有罪的信徒做心理疏通,等着他们循着自己的劝诱一步步走出这个心灵的桎梏,坦然面对一切。
“我们当然是相信格里菲斯家族的,但我们不能因此就把一个炸弹拿出来当橄榄球丢来丢去啊。”林德霍姆说。
“那我能先看看这具遗骸吗?这些东西还需要肖恩博士做安全评估。”墨菲说。
“它现在不在这里,在一个安全的地方,那个地方是我们的最高机密。对于您现有的权限,我们无法让您知道,请您见谅。”优希慢悠悠地说,她还是操着那口听起来发育未成熟的娃娃音,说着“娃娃”的年纪本不该说出来的东西。
墨菲看看林德霍姆,扭头又看看优希,他这才醒悟到这个一直为他扮演女仆的可爱女孩也是个科学家,还是乐园的上层人物。他现在是一对二,尽管她先前还像个小迷妹那样娇羞地说“人家好崇拜你”“人家很恐高想抓紧你”这种让男人无法抵抗的话,但是她的真实身份是安全中心总负责人,是真正管理那具遗骸的人。只是她的年龄和相貌往往可以让她卖个萌,就让人忘记了这个身份。
“我……没有资格?我需要怎么做才可以得到资格,我可是格里菲斯家族的使者。”一般人如果这么被绕着话题这么遛了一圈后可能早就炸毛了,但是墨菲实在不忍心对这么漂亮可爱的女孩发火,只得把愤懑压在心底。
“不,您不是格里菲斯家族的使者,您是董事会的使者。您此次访问,是以六大家的名义来的。”林德霍姆像看透了一切,诙谐地说。
墨菲又梗塞了,在发给技术部的通碟中,第一行确实明文写着“墨菲•格里菲斯,作为伊卡瑟德董事会代表,视察访问技术部门”。这么做的原因是为了震慑乐园,如果乐园真的发起神经,仗着对伊卡瑟德的重要性干出了把他“打晕丢在深山让他表演现实版荒野求生”这种破事,得罪的可不是格里菲斯一家,而是整个董事会。
乐园耍小聪明的本领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本来拿来震慑制约他们的身份反而被他们利用,把自己给制约了。
“这样的话,我们就无法站在格里菲斯家族的立场和您交谈。”优希和林德霍姆又开始一唱一和,“站在董事会的立场上,您没有各位家主联合署名的最高搜查令,我们也就不能破例对您出示我们的最高机密。”
墨菲彻底被怼的哑口无言,这帮最会破坏规则的家伙,同样也是最会利用规则的家伙。
“当然,有一种情况我们可以破例,只有这一种情况哦。”林德霍姆说。
“什么情况……”墨菲有气无力,他觉得自己已经在这两个年轻人面前完全败下阵了,父亲都感到头疼的一帮混蛋,自己竟然被他们表面的谦逊给迷惑了。
“那就是家主亲自来访,虽然这样也是不合规定的,不过我们不能不给我们的老板面子嘛。”林德霍姆说,“但是现在马修•格里菲斯家主正在日本出席圆桌会议,如果奥利弗爵士感兴趣的话,我们也可以破例。”
“奥利弗爵士现在也在日本,跟着家主一起。”这次轮到墨菲把头低着了,他刻意不接林德霍姆的目光。
“啊?那可不行啊,奥利弗爵士已经有一百多岁了吧。对于一位高龄的长者,舟车劳顿飞半个地球可是不好的。”林德霍姆的眼里流露出了诚挚的眼神,让人无法抗拒。
“我会告诫爵士注意的。”林德霍姆心里的鬼点子墨菲清楚的很,他甚至可能心里巴不得那个刁钻刻薄的老人快点死,但他不愧也是玩过乐队的人,演技和烘托气氛的能力,让你即使觉得这都是假的也不好意思拍桌子走人。他只得表现出被林德霍姆的诚挚所感动了,还要表达谢意。
“如果没有别的问题,那么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了。”林德霍姆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差不多也到时间了,田畑小姐也要回去休息了吧。”他用眼角的余光瞥向优希。
“失礼了,墨菲主教。”优希的眼神又恢复了一个小迷妹的样子,“女孩子的皮肤需要保持充足的睡眠才能得到保养,我必须得先回去午休了。”她戴着丝质手套的右手放在了墨菲的掌心,借助墨菲的手掌为支点,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墨菲现在有种头和脚被套了两个缰绳,还被往两个相反的方向拉拽的感觉。
“那么我们为您安排的行程现在还有什么感到迷惑的地方吗?我也理解贵家族和董事会对我们对待科研的态度的不满,所以这次我让所有的研究员把他们实验室的PS4和Xbox都清理了,相信我们会为您带来一个与印象中不同的技术部门!”林德霍姆声情并茂,说到最后还捂住了胸口,热情洋溢,好像真的在说“老子就是在演你你来咬老子啊”。
而优希则不给墨菲一点说话的机会,蹦哒蹦哒地就踩上那双高跟鞋出去了。保持同一个姿势跪坐了那么久,这个女孩的腿还能这么灵活。
当然墨菲没有发现,优希在出门刚左转,双腿被吸干似的瘫软在了地上,踏着高跟鞋的身子失去了重心,直接从扶手梯一路翻滚了下去后,娇小的身躯在惯性的驱使下还向前滚动了几步,膝盖重重地磕在了巨大旋转餐桌的桌角。
优希的口里叨念着什么听不见的东西,她扶着疼痛的腿勉强站起,扣好了裙子上因滚落而松开了的纽扣,撑着餐桌,餐桌上倒映着一个妆容全花了的女孩,绀蓝色的长裙上沾满了唇膏、眼影、粉底混合在一起的印渍。
她看了看从脚上脱落的高跟鞋,捡起鞋子狠狠地向前面砸去,嘴里咬牙切齿地骂着日本的标准国骂——このやろう。
“胡安•科鲁兹,28岁。在此之前只是一家小型房地产中介的普通社员,我不知道你如何得到了这个力量。但是既然你无法好好使用它,我也只能把你制服了。”安德鲁与台阶上的科鲁兹对视,科鲁兹的脚不再踏下台阶一步,两个人就这样互相僵持着。
“你是第一个和我有相同能力的人。”科鲁兹双手插兜,依靠在楼梯的栏杆边,科鲁兹趾高气扬地抬起下吧,“我们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同类,你就这么想要抹杀你的同类吗?”
“同类?”安德鲁发出了冷笑的声音,只是已经完全铁质化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在你杀死奥利维拉先生——不,在你杀死那几个失踪的年轻女孩的时候,就不是我的同类了。我是人类,你是毫无理性的野兽。”
“原来那个来势汹汹的家伙叫奥利维拉,不过你好像对他的死并不感到悲伤,一点也不像他因为他的两个同伴被我杀死那种悲痛欲绝的丑陋样子。”科鲁兹说。
“因为,我见证的死亡已经够多了。”安德鲁轻轻地说。
“很好很好很好很好,你是我今天碰到最有趣的一个家伙,和你为敌一定很有趣。”科鲁兹说着说着竟然狂笑出了声,“你和那几个失控的家伙完全不同,在现在你竟然能保持这么清醒的头脑。虽然你和我有相同的体质,不过你似乎又对鲜血毫无兴趣。你或许是我平静生活最大的阻碍了,你知道吗?我现在心里充满着欲望,这种欲望足以把你撕成碎片。”
“哦,对了——”科鲁兹不等安德鲁开口,紧着这说,“你说你没有为那几个家伙的死感到悲伤,是因为你见过了太多那种死亡。但是我认为这是不准确的,你心底一定也有会为哪个人的死亡感到愤怒与绝望的人吧。”
“你……什么意思?”安德鲁像是被戳了一下,反而泄了些底气。
“啊,不必在意不必在意,我也只是随便说说,毕竟我十分钟前才认识你。”科鲁兹歪着头,舌头舔着嘴边的胡须,“但是我这个人啊,就是喜欢观察人类,观察那些看似强大到毫无破绽的家伙。对于你,我大胆想了想,那个刚才跑出去的女孩怎么样,如果我杀了她,你会像奥利维拉那样感到狂怒吗?”
安德鲁不再多说一句废话了,冲向科鲁兹,展开的双臂像秃鹫的翅膀,上面的羽毛都是光滑尖锐的剑刃。
“我说是吧!你果然是有破绽的人。”科鲁兹跳上楼梯扶手,弓下身子双脚踩着向下滑,像是在滑雪,“不过比起那个女孩,干掉你才是最大的乐趣,她最多只是这一顿美食的餐后甜点。”
刚下滑几步,科鲁兹突然腾空转身,以扶手为支点高高跳在了空中,张开四肢像一个相扑选手扑向安德鲁的后背。
“呜嗷——”科鲁兹兴奋地像磕了药,“你把你的力量都集中在前面,那你的后面一定就有破绽。我得快点了结你了,离下班时间还有两个小时,我得在这栋楼里的人下班回家之前把你处理掉。”
安德鲁没有停止向前攻击,他甚至没有用这两秒钟的时间调整身体转向。
“你想把前面的这堵墙给拆了吗?”科鲁兹惊讶地喊。
安德鲁撞到墙的前一个瞬间,他的双腿同时起跳,重重地蹬向墙壁,墙壁的反作用力把他也弹在了空中。如果说科鲁兹的动作像一个相扑选手,那安德鲁就像一个自由体操选手,万剑穿心般庞大臃肿的身体在空中竟然能翻滚自如。科鲁兹扑向他的那一刻,他刚好已经转过身,身体正面的刀刃迎接着“热情”的大拥抱。
科鲁兹的神气只持续了不到五秒,身体从脚踝到胸口被扎成马蜂窝。他的表情还保持着张口瞪眼的疯狂,来不及调整,身体已经被串在了安德鲁身上的利刃中,头耷拉着向旁边歪去。
安德鲁立刻收回了长在胸前的刀刃向后退,沾在刀刃上的血甩在了原地。尽管他已经尽力在克服血液排斥产生的沉重感,但是这么近的距离这么大的出血量,两个人都坚持不了多久。
后退几步拉开安全距离后,科鲁兹紧接着又扑了上来,带着残破的身躯。
“今天……我已经第三次被打成这样了……换作一般人会死吧。但是我现在……超越了人类,我有不死的……躯体!”科鲁兹向前扑的同时已经气喘吁吁,“你为什么要向后退!是因为……谨慎吗?如果你继续进攻,或许我真的就已经……死了呢!”
“这个问题,你过来就知道了。”安德鲁话音刚落,科鲁兹就摔倒在了地上。
“身体好……沉,你用了什么能力!”科鲁兹抬起头撕裂般怒吼。
“我没有用什么能力,因为我们在这么近的距离我也坚持不了多久,这是血统带来的宿命。”安德鲁说,“你对你的这份力量认识的还不够清楚吧,你知道磁铁的原理吗?”
“同极相斥?”科鲁兹说。
“我们的血液也是磁铁,或者说是同极的磁铁,而现在我们的血液正在因为这个排斥作用反噬我们的身体。你是第一次体会这种排斥感,还受了这么重的伤,放弃挣扎吧。”安德鲁一面说,一面向后退。
“哈——你说的没错,这种感觉,我确实感受到了。但是现在你正在往后退,这种感觉也在随之而消失。”科鲁兹从地上爬起来,扶着台阶扶手半蹲半站,“那么这个呢!”
地上的血泊泛起了一层又一层涟漪,每一滴小血珠凝结成了子弹的形状,浮在空中。片刻之内,科鲁兹的身前筑起了一堵密密麻麻的“子弹”堆砌成的墙。
“加特林机枪的射速最快可达到每分钟1200发,但是我的速度能否更快呢?选一个吧,是想被这些‘子弹’射死,还是被这些血液沾在身上把身体反噬了!”
安德鲁一言不发突然回头,往相反的方向狂奔,红色的血液子弹像扣下了扳机的机关枪迅猛地射向安德鲁的后背。后背手臂内侧的刀刃挡下了一些“子弹”,但是更多的“子弹”雨点般飞来,安德鲁有些吃力了,步伐变的踉踉跄跄。
“你逃不掉的,我可以重复利用被你挡下的‘子弹’,让它们再次射向你。在我的领域内,没有人逃的了这架无限子弹的重机枪。”科鲁兹干脆就坐在了楼梯间,撑着脸看向逃窜的安德鲁。
“如果我不在你的领域之内呢?”安德鲁冷冷地说,一点也不慌张。
科鲁兹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安德鲁已经逃到了公寓大厅的门口,身后就是街道。
血液在飞行的途中分离崩析,从固体变成粘稠体最后重新回到了液体的形态,落到在了地上。
“这是一次赌博,如果我在逃出你的领域之前挡不住你的攻击,那我就必死无疑。”,安德鲁在数秒内和科鲁兹足足拉开了近十米的距离,“看来,我赌对了。”
安德鲁转过身,重新摆好了攻击的架势,几乎覆盖了整个身体的刀刃使他看起来几乎无懈可击,“任何能力都不是无敌的,况且还是你这种刚刚得到这份力量的家伙。你的身体就是一个信号站,为领域内的血液——也可以说是液体,传达出了一种奇怪的信号,让它们根据你的意志改变物理性质。但是信号站的覆盖范围是有限的,离开了这个范围这些液体又会回归到原来的形态。看你不知所措的样子,你还不知道吧。”
科鲁兹脸色铁青,他从未像现在这么不知所措。确实,他只知道自己得到了神的力量,却没有思考过这个力量或许也是不完美的。在此之前,他用这个力量杀死的都是普通人,那个叫奥利维拉的人或许和一般人不一样,有着很强的战斗天赋和丰富的战斗经验,但他终究只是一个普通人类,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只想用电锯把杀害了两个小弟的凶手大卸八块,这样更给了科鲁兹的可乘之机。
而这个同样具备特殊能力的“同类”恐怕才是真正的猎人,他有超强的战斗能力和异常缜密的思维头脑,他在这个修罗场里摸爬滚打了很多年,甚至知道这份力量的本质。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站在猎人的这个阵营,但科鲁兹想明白了,他完全不是这个伊卡瑟德的对手,自始自终他只是这个神秘组织眼中的一个小钉子。
那个人……那个人……科鲁兹焦急地东张西望,那个给予了他力量的男人……只要那个男人在这里,就一定有办法救他。
可并没有人回应他的期待,天窗外的阳光换了一个方向,离正午的时间越来越逼近了。
“让我来预测你接下来的行动吧。第一,你可能会向上逃跑,但是我会在五秒钟之内让你再也无法起来。第二,你会不顾一切冲向我,在你和我缩短到一定的距离后再次操纵血液攻击我,当然,在这段时间里,我也会尝试攻击你。”安德鲁把接下来自己的行动也悉数摊牌了,他挑衅地伸出手,“来吧,做出你的选择。”
“别小看我了!”科鲁兹的怒火也被点燃了,他一步一步逼近安德鲁,双脚踩踏在血泊里,飞溅的鲜血模糊了他的眼睛。
“当然,我不会杀死你,你对我们有重要的研究价值。”安德鲁说,“关于最近西班牙的大规模吸血鬼苏醒事件,你作为亚种级别的伪装者,应该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吧。”
“大规模?原来不止我一个有这种力量啊。”科鲁兹凶狠的语气里透着一丝迷茫,“不过无所谓了,我只想过平静的生活,如果有干扰我平静生活的,管你是人类还是我的同类,我会让你们后悔认识我。”
科鲁兹的充血的双眼胀的通红,仿佛要爆裂似的。他伸出手,指头牵线木偶般颤动,散落的鲜血缓缓聚集在一起,凝成了一柄几人高的巨大闸刀,“就用这个把你劈成两半。即使那个人不在,我同样可以干掉你!”
“那个人?”安德鲁微微一怔,疑惑地问,“那个人是谁?你这种独来独往的家伙,看不出还有同伙。”
科鲁兹已经挥起了“闸刀”,“你不是说你会攻击我吗?怎么站在这里不动了,是害怕了想要我放你一条生路吗?现在一切都晚了,因为你马上就被我碎尸万段了!”他歇斯底里地吼叫,嗓子仿佛在冒烟。
“攻击已经结束了。”安德鲁缓缓地说。在这段时间里,他只做了一件事,解除了右臂的所有刀刃,从地上残破的衣服里捡起来一把左轮手枪。
浓缩了汞元素的银弹注入到了科鲁兹的身体里,五脏六腑仿佛在被烈火灼烧,又像是千万根针从身体最深处由里到外扩散。“闸刀”早已变成了数不清的碎片,他痛苦地在地上翻滚,捂着喉咙,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如此钻心的疼痛,比起这个,被电锯切割像是菜刀划破了手指头。他想说什么,但是声带仿佛被完全破坏般,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嘶叫。他感受得到,这枚子弹正在逐渐消耗他的不死之躯。
“很惊讶吗?自己的能力都认识不清楚的家伙,当然也不知道自己最怕的东西。”安德鲁缓缓收起左轮,“你口中的‘另一个人’,我会调查清楚的,在此之前你先吸一些汞冷静下来吧。”
看见科鲁兹完全安静的一动不动了,安德鲁才收起刀刃,头也不回地走向公寓外温暖灿烂的阳光小街。
“前辈!”克莱雅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跳起来缠在了他的身上,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好像在乞求一个三百六十度大旋转。
安德鲁心里苦笑着,这种拥抱比起科鲁兹那疯癫的“相扑”更让他头疼,总不能在这种时候把能力放出来吧……
“咳咳咳——”抱了一会儿,竟是克莱雅主动从安德鲁前辈的身上下来了,她故作镇静地咳嗽,像是在告诉安德鲁说就当无事发生。
“前辈的……衣服。”克莱雅捂住了有点儿红的脸,把搭在街边休闲椅背上的风衣外套单手交到了安德鲁的手里。
安德鲁的刀刃从身体里长出来的时候,里面的那件衬衫被完全扎破了,他现在赤裸着上身,魁梧健美的胸肌和腹肌上看得见豆粒大小的汗珠,刚才的打斗其实也消耗了他不少的体力。
“你,没有受到惊吓吧?”安德鲁把所有的扣子扣好后,坐在了椅子上稍微休息一下。在走出公寓的时候,他刻意地掩上了公寓的大铁门,里面混乱不堪的场景让一个看起来不谙世事的刚成年女孩看到着实不太好。
“里面的场景让我看到没有关系的哦,前辈。”克莱雅神秘兮兮地浅笑,“人家嘛,又不是小孩子。”
“小孩子都会说自己不是小孩子。”安德鲁的语气听起来不容反驳。
“这样的东西,我已经我见过了。”克莱雅轻轻地说,她仰起头,任由脸颊沐浴在阳光下,眼睛里像是泛着什么晶莹剔透的东西。
安德鲁侧过头打量着女孩,女孩一动不动地望着天空。
“啊,你好像还没有给我讲你的‘回放’能力是在哪里获得的,你的父母都只是普通人类,这份能力你是不可能通过遗传得到的。”安德鲁说,“难道……和你的这段经历有关?如果不想说也可以不说。”
“没什么啦,我也想和前辈分享一些事情,有些东西憋在心里不说出来也好难受。”克莱雅把手轻轻地放在了膝盖上,好像她才是听众。
“前辈听说过发生2009年发生在切尔诺夫策的大规模绑架事件吗?”克莱雅幽幽地说。
“听说是听说过一些,但我也不太清楚。”安德鲁在2009年的时候确实听说过乌克兰切尔诺夫策的大规模绑架事件,当时还一度引起了极大的恐慌,最后当地政府派出了军警才把这个事件摆平。事情的大致经过是当地有个平时看起来很乐善好施的老富豪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秘密绑架了十几个年轻人囚禁在他的别墅里,对他们进行一些奇怪的仪式,以此来获得永生,有点像伊丽莎白•巴托里绑架乡下少女吸她们的鲜血谋求永恒的青春。绑架案的受害者最大的是当地的大学生,最小的只有十几岁,事件曝光后,除了那个被绳之以法的伪善富豪,一连串的当地政府官员被查出了裙带关系,为乌克兰本身就不稳定的政局又加了一根稻草。
安德鲁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记得克莱雅昨天说过她就是来自切尔诺夫策的一个普通农庄。
“难道,你是……”安德鲁微微皱眉,他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我是当时那起事件年龄最小的受害者。”克莱雅的脸上冷冰冰的,温暖的朝阳都无法消融,“我的姐姐死在了那个案件中,为了保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