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刻线之下,幽暗的孔洞(1/1)
如果他们知道铃铛的秘密,那现在的一切,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陷阱。
如果他们不知道……那自己一旦动手修复,就等于亲手将那个隐藏的、真正的秘密,暴露在他们面前。
无论哪一种可能,对她而言,都是死局。
“咔哒。”
门锁再次转动。
庄若薇抬起头,看着房门。脚步声很轻,只有一个人。
门被推开,周主任走了进来。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手上拿着一个文件袋。
“你要的工具清单,我看过了。很专业。”
他将文件袋放到桌上,推到庄若薇面前。
“这里面是所有工具的图样和参数,你确认一下。确认无误,半小时内送到。”
庄若薇没有去看那个文件袋。
“我有个问题。”
“说。”
“《金石录》里那个‘渊’之印记,只是拓片,很多细节都模糊了。”
庄若薇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一下。
“我要修复它,就必须看到最原始、最清晰的图样。任何一点差错,都会导致不可逆的损坏。”
她盯着周主任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这是一个试探。
周主任扶了扶自己的眼镜。
“我们手头上最清晰的资料,就是这本书里的夹层暗语。”
“没有其他的?”
“没有。”
周主任的回答干脆利落。
“那不可能。”庄若薇摇头,“你们507所,既然能分析出铃铛的材质是‘玄铜’,能检测出印记被人为抹去,不可能连一个清晰的原始图样都找不到。”
“这不合逻辑。”
周主任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他绕过桌子,走到那辆推车前,看着托盘里的铃铛。
“有时候,逻辑本身就是陷阱。”
他拿起那枚印记完好的铃铛。
“庄若薇,你在废品站的表现,我看过报告。从佛像,到黄花梨柜子。你很擅长从一堆垃圾里,发现真正的宝贝。”
“这是一种天赋。”
“现在,我也想看看你的天赋。”
“这跟天赋没关系,这是修复的基本原则。”
“是吗?”周主任转过身,将那枚铃铛对着她。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爷爷,庄怀山,要把这个符号的秘密藏在一本手抄本里,而不是直接画下来?”
这个问题,让庄若薇无法回答。
“因为有些东西,不能被直接记录。”周主任替她说了出来。
“一旦它以最清晰的方式存在,它本身就会成为一个信标,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我们没有图样。能依靠的,只有这本书,和你。”
庄若薇沉默了。
周主任的话,听上去无懈可击,却又处处都是漏洞。
“我需要绝对的把握。”她换了一个方式。
“没有绝对的把握。”周主任打断她,“我只要一个结果。”
“如果我失败了呢?”
“你不会。”
“你怎么确定?”
“因为你爷爷是庄怀山。”周主任将铃铛放回托盘。
“他的孙女,不会连一个符号都修复不了。”
“你调查过我爷爷。”庄若薇陈述着一个事实。
“我们调查每一个和计划相关的人。”周主任承认得坦然。
“那你在507所,是负责什么的?”庄若薇终于问出了那个问题。
周主任看着她,镜片后的那双眼睛,平静无波。
过了几秒钟,他才开口。
“我的部门,负责对所有‘资产’进行评估和鉴定。”
“资产?”
“对。”周主任点点头,“包括物品,也包括人。”
“在我的评估报告里,你的价值,远在你那根听骨针之上。”
“所以,我相信你。”
他说完,转身走向门口。
“确认清单,工具很快就到。记住,你只有七天。”
门在他身后关上,落锁。
房间里又只剩下庄若薇一个人。
资产评估和鉴定。
这个答案,比任何威胁都让庄若薇感到寒冷。
在周主任眼中,她和那个铃铛,那根听骨针,甚至角落里那个画架,没有本质的区别。
都是可以被评估、被利用的“资产”。
她走到桌前,拉开那个文件袋。
里面不是工具的图样。
而是一叠照片。
第一张照片,是爷爷躺在病床上的侧脸,他睡着了,身上连接着各种仪器。
第二张照片,是瘸腿李,他坐在一间整洁的房间里,低头抽着烟,桌上放着一碗饭。
第三张,第四张……
是废品站是槐树巷三号的门口。
在照片的下面,压着一张纸。
纸上,只有一行打印的字。
“所有资产,均已妥善保管。请勿自误。”
庄若薇的手指捏着那张纸,纸张的边缘,被她捏得变了形。
她输了。
从一开始,她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她慢慢地,将所有照片,一张一张地,重新塞回文件袋。
然后,她拿起那张工具清单,走到门边。
门上有一个小小的窗口,平时是关闭的。她敲了敲。
窗口被拉开,外面站着一个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员。
“清单我看过了,没有问题。”
庄若薇将清单递出去。
“另外,我需要一样东西。”
“请说。”
“一盆清水,和一块干净的棉布。”
工作人员有些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
“好的,马上送到。”
很快,东西送了过来。
庄若薇关上窗口,端着那盆清水,走到推车前。
她没有去看那枚需要修复的铃铛。
而是拿起了另一枚,那个刻着“渊”之印记的铃铛。
她将铃铛,缓缓地,浸入了清水之中。
周主任说,他们没有清晰的图样。
他说,能依靠的只有书和她自己。
他在撒谎。
爷爷把秘密藏在书里,是因为他信不过任何人。
而周主任,这个负责“资产鉴定”的人,他的工作,就是要把所有资产的价值,压榨到最后一滴。
一个模糊的拓片,对他来说,价值是不够的。
他一定有更清晰的图样,但他不给自己。
他在逼自己,用庄家的“活器谱”,用那根听骨针,去还原一个百分之百完美的印记。
为什么?
庄若薇将铃铛从水里拿出,用棉布,仔仔细细地擦拭着。
水珠顺着古朴的纹路滑落。
当她擦到那个“渊”之印记的时候,她的动作停住了。
那个由复杂线条构成的旋涡符号,在经过清水的洗涤之后,似乎有了一点点细微的变化。
她将铃铛举到灯下。
印记的其中一条刻线深处,似乎比其他地方,颜色要深上那么一丝。
不,不是颜色深。
是那条刻线的底部,好像……是空的。
庄若薇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立刻回到桌前,拿起一把最细的刻刀,用刀尖,在那条刻线上,轻轻一拨。
一块比芝麻还要小的,混着铜锈的蜡状物,被挑了出来。
而在那块蜡状物脱落之后,刻线的底部,露出了一个比针尖还要细小的……孔洞。
这个孔洞,是中空的。
它……通向铃铛的内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