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冰冷的抉择(1/1)

雷恩留下的信息暂时缓解了营地最迫切的生存焦虑。

取水小队在天黑前带回了几袋清澈的泉水,虽然量少,却让所有人干裂的喉咙得到了滋润。

寻找食物的队伍也带回了少量红斑蕨的根茎和几只瘦小的酸刺鼠,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在绝境中摇曳。

但云魁紧锁的眉头并未舒展。

作为曾经的迷踪兔族长,他对环境的异常有着天生的敏锐。

“那泉水虽清,但流经的岩缝深处,我总觉得有股……不祥的滞涩感。

黑絮的源头,恐怕没那么简单。”

他将自己的担忧告知了白幽和本霸天。

“雷恩只指了取水处,却没说明水源来龙去脉。”

白幽擦拭着骨刀,眼神锐利,

“他在隐瞒什么?还是说,连他们自己也没弄清楚?”

“管他呢!有水喝就不错了!”一个野猪战士嘟囔着,贪婪地舔着碗底最后一滴水。

“愚蠢!”本霸天低嘲。

腹部的伤让他脾气更躁,“那黑絮能缠上夔牛族那样的硬骨头,就绝不是好东西!

水源要是没问题,雷恩会那么痛快告诉我们?

我看那泉水也喝不长!”

争论未果,但探索水源上游、查明黑絮根源的念头,却在云魁心中扎了根。

次日清晨,他亲自带领一支精干的侦查小队,沿着泉水流出的岩壁缝隙,向着裂谷更深处探去。

路途比想象的更加险恶。

岩缝曲折狭窄,时而需要匍匐前进,阴暗潮湿的环境中遍布着湿滑的苔藓和剧毒的菌类。

空气中弥漫的腐臭味道越来越浓,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心悸的熟悉恶臭——那是高度凝结的邪神污染的气息!

“小心!”云魁突然抬手止住队伍,他尖长的耳朵微微颤动,“前面有动静……还有……血腥味。”

小队成员立刻屏息凝神,武器出鞘。

他们小心翼翼地绕过一块巨大的挡路岩石,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头皮发麻!

那是一小片位于岩壁下的泥泞沼泽,水色发黑,咕嘟着恶心的气泡。沼泽边缘,散落着破碎的兽皮帐篷、断裂的武器和……

许多具干瘪扭曲、皮肤呈现不祥灰黑色的尸体!

他们死状极其凄惨,仿佛被吸干了所有生命精华,不少尸体上还有被啃噬的痕迹。

而在沼泽中央,几块稍高的烂泥地上,还蜷缩着几个奄奄一息的身影。他们浑身布满溃烂的脓疮,双眼浑浊不堪,甚至不断流出黑水,显然已经失明。

剧烈的咳嗽撕扯着他们的胸膛,每一次呼吸都仿佛用尽了全力。

“是狐族!”一名狼族战士压低声音,眼中露出厌恶和警惕,“看那个……是胡哨!”

云魁定睛看去,果然,那个躺在最中间、气息最微弱的,正是昔日狐族那个精明狡猾、最后卷粮叛逃的首领胡哨!

他此刻早已没了当年的模样,华丽的皮裘破烂不堪,沾满污泥,脸上遍布溃烂的疤痕,一双曾经滴溜溜转的眼睛只剩下两个不断渗流黑水的窟窿。

似乎是听到了动静,胡哨猛地挣扎起来,朝着声音的方向嘶哑地伸出枯爪:

“谁……是谁?!救……救救我们……求……”

他的声音如同破风箱拉扯,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绝望。

侦查小队成员们面面相觑,眼神复杂。

仇恨、鄙夷、一丝微弱的怜悯交织在一起。

“救你们?”一个年轻的迷踪兔战士忍不住冷笑,

“当初你们偷走粮食逃跑的时候,可想过我们的死活?”

胡哨的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似乎被戳中了痛处,但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

“……错了……我们错了……

但那怪物……那黑色的潮水……太可怕了……

我们无处可逃……报应……这是报应啊……”

他语无伦次地哭嚎着,“给点水……一点药……或者……

杀了我们……求求你们……解脱……”

消息很快传回了主营地。

“什么?胡哨那个杂种还没死?!”

野猪长老一听就炸了,獠牙气得直哆嗦,

“他还有脸求救?要不是他们偷走那么多粮食,我们路上会死那么多人?老子这就去亲手剁了他!”

“对!不能救!让他们烂在那里!”不少战士群情激愤,昔日的背叛带来的伤痛依旧刻骨铭心。

但也有人沉默。几个后来加入的、同样历经惨痛的兽人低声道:

“可是,他们现在这个样子,也太惨了……”

“惨?那是活该!”本霸天呸了一口,“雷恩说得对,裂谷法则,弱肉强食,自己种的苦果自己咽!”

白幽眉头紧锁,目光扫过众人,最终看向一直沉默的云魁:“你怎么看?”

云魁苍老的脸上满是凝重:

“救,风险极大。他们靠近污染源,自身可能已成为毒囊,带回营地恐有蔓延风险。

而且我们的药草极其有限,救他们,我们的伤员就可能缺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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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救……有难过心中那道坎。”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但,见死不救,与我们誓死对抗的‘邪恶’,又有何本质区别?

这或许正是邪神希望看到的——让我们变得和它一样冷酷。”

营地内争论不休。

白幽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锐利而冰冷。他做出了决定。

“云魁,带上一袋水,一小份最普通的止血草和退烧药。”

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告诉他们我们的位置,告诉他们,神女曾尽力净化夔牛,她的孩子继承了净化的火焰。然后,离开。”

命令一下,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既非拯救,也非彻底的毁灭。这是一种……冰冷的仁慈,也是一种残酷的炫耀。

云魁深深地看了白幽一眼,没有反驳,默默准备去了。

乱石滩边缘,胡哨凭借最后的气力,摸索着那袋清水和微不足道的草药,枯瘦的身体因剧烈的情绪而颤抖。

他先是疯狂地将头埋进水袋里贪婪牛饮,随即又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推开!

“就……就这点?!你们明明有……有净化的力量……”

他嘶哑地尖叫,绝望和极度的不甘扭曲了他溃烂的脸,

“为什么……为什么不肯多救我们一点?!我知道……我知道你们在哪了……我会……我会记住……”

就在他诅咒般的嘶吼达到顶点时,他的声音猛地戛然而止!

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剧烈地抽搐起来!

下一秒,他猛地抬起头,那双本该是空洞窟窿的眼窝深处,竟然猛地迸发出两点极其诡异、冰冷、充满极致怨毒的幽绿色光芒!

那光芒死死地“锁定”了云魁和他身后裂谷的方向,仿佛穿透了空间,直接烙印在了某处!

一个完全不属于胡哨的、沙哑扭曲的声音从他喉咙里挤出:

“……火种…………找到…………”

话音未落,那幽绿光芒骤然熄灭。胡哨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彻底瘫软在烂泥之中,再无生息。

云魁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他毫不犹豫,立刻带领小队迅速撤离这片死亡沼泽。

那股冰冷的怨毒视线,仿佛依旧黏在背后,如影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