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收买人心”(1/1)

刘濯目光锐利,扫过阶下鸦雀无声的群臣。东南江宁的动乱,让他大业难成。

“东南!”刘濯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之怒:“南唐鼠辈,趁我新朝初立,竟敢袭扰边镇,掠我子民!此等挑衅,朕——绝不姑息!”

“南唐鼠辈,窥伺江宁,挑衅天威,实乃自取灭亡!”

“朕意已决,发兵东南,犁庭扫穴,以彰国威!哪位爱卿愿为朕分忧?”

空气凝滞片刻。新贵们目光闪烁,盘算着风险与利益;勋旧们垂首敛目,深知这烫手山芋的分量。江宁地势险要,南唐经营多年,此役凶险,胜则锦上添花,败则身败名裂。

就在这片死寂中,一道身影越众而出。小北单膝跪地:“陛下,东南糜烂,非雷霆手段不足以震慑宵小。然江宁城坚,需一善守能攻、深孚众望之帅主持大局。”

她微微抬首,目光沉静无波,仿佛在说着与己无关的公事:“臣,举荐义武节度使,沈挽川沈将军。自请副帅兼监军。”

举荐沈挽川?

殿内无数道目光惊疑不定地在阶下那道身影上逡巡。

陆小北疯了不成?

谁人不知她与沈挽川早已势同水火?沈挽川那是自视甚高之人,视她为酷吏奸佞!此刻举荐他为主帅,自己屈居副手,还要做那讨人嫌的监军?

这无异于将脖子伸进仇敌的刀下!

“好。”他猛地站起身:“柱国大将军陆小北!”

“臣在。”小北出列,单膝点地,声音嘶哑。

“擢义武节度使沈挽川为征南行军大总管,统帅三军!统兵五万,柱国大将军陆小北为副帅,兼领监军、粮秣转运使!荡平江宁叛军,扬我国威!”刘濯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冷笑意味十足:“若不能克复江宁…你当知后果。”

满殿文武噤若寒蝉,无人敢置一词。

“臣,领旨。”小北深深叩首。再抬头时,深潭般的眸子已都是坚定。

圣旨一路向北,义武军风雪呼啸的中军大帐中。

“什么?!陆小北举荐我为主帅?她自请副帅兼监军?!”沈挽川捏着那份滚烫的明黄绢帛。

不敢相信那个虐杀李章、攀附刘濯、踩着无数尸骨登上柱国之位的酷吏!

早已沦为权力鹰犬、心中再无半分家国黎庶的陆小北!竟会举荐他?还自甘屈居他之下?

这是什么情况?必不简单。

是刘濯的借刀杀人之计?

还是陆小北又在玩弄什么更阴险的权术?

难道是想利用他沈挽川的忠直去卖命,自己躲在后面攫取功劳,最后再反咬一口?

抑或是…刘濯已对她起了杀心,将她推入江宁死局,让她在自己这个仇敌手下受尽折辱?

无数念头混涌而来。

他将圣旨狠狠拍在案上,震得笔架乱跳。

“好!好一个陆小北!”他声音带着寒意,“你想玩?本帅奉陪到底!看看这东南的烽火,先烧死的是南唐叛军,还是你这祸国殃民的…监军大人!”

淩朝。

初春的风吹过辕门外旌旗猎猎,甲士肃立。

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队玄甲骑士簇拥着一人疾驰而至。

为首之人外罩半旧墨氅,身形挺拔,正是征南行军大总管,沈挽川。从驻地回京,没有停留,直接就要转战新的战场。

他勒马停在辕门前,翻身下鞍,动作干脆利落,带着北境风沙磨砺出的悍厉。

几乎在他驻马的同时,另一侧官道也扬起烟尘。

数十骑簇拥着中间一骑轻骑,马上盔甲之下的人渐渐清晰,到了沈挽川阵前勒马停下。

陆小北比沈挽川记忆中更瘦削,宽大的铠甲穿在身上竟显得有些空荡。

额角是一道浅粉色的新疤,在过于苍白的脸上格外刺目。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眸子也沉寂无波。

小北甚至没有看沈挽川一眼,只是沉默地整理了一下因颠簸而微皱的袖口,便道:“启程吧。”

刚出淩朝。

沈挽川驭马往前赶了赶,到小北马前,和她并排。

“沈帅。”她抱拳。

“陆监军。”沈挽川端坐马上,下颌微抬,眼神居高临下,带着冰冷的审视与疏离。

“军情紧急,今晚扎营后,本帅在中军帐等你。粮秣、军械、营房安置诸册,本帅要见到详录。”

沈挽川一番话,没有寒暄,没有旧识重逢的半分暖意,只有公事公办的冰冷语气。

小北眼帘微垂:“末将领命。”

淩朝南境,倒春寒比北地更显阴冷。

帅帐内,炭盆烧得半死不活,只勉强驱散一丝寒意。巨大的舆图铺开,标记着复杂的进军路线与敌我态势。

小北解下沾染风尘的大氅,随手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常服。她没坐下,直接走到案前,拿起最上面一卷兵员名册,指尖划过冰冷粗糙的纸面,目光沉静如水,一行行扫过。

当沈挽川掀开中军帐厚重的毡帘时,小北已垂手肃立帐中。

案几上分门别类摆放着粮秣簿、军械册、营房图、士卒名籍,甚至还有一份标注清晰的江宁外围地形略图。每一份都誊录得工整清晰,关键处以朱笔圈点,旁边附有蝇头小楷的批注,条理分明,一丝不苟。

沈挽川的目光在那份详实得惊人的地形略图上停留了一瞬,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

他踱步至主位坐下,拿起粮秣簿,指尖敲了敲其中一项:“陆监军,陈州仓报存新麦三万石,为何实盘仅两万五千?余下五千...?”

小北眼皮都未抬:“沈帅容禀。陈州仓旧存陈粮霉变三成,末将已命人筛出,就地焚烧,以防疫病。所缺之数,末将三日前已发急递,在下府兵已去筹备调拨新粮,三日内必至。批注在簿末第三页,朱笔。”她顿了顿,补充道,“霉变之粮,焚烧文书附于簿后。”

“云信镖局”生意一直不错,小北想要打胜仗,靠着朝廷的兵器、将士,肯定够呛,只能自己贴补贴补。

沈挽川翻到末页,果然见到朱笔批注及盖有陈州仓大使印信的焚烧文书,日期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