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请辞(1/1)

刘启脸上闪过一丝意动,温泉别庄...确是好地方。但刘濯的脸色却沉了下来。

马国宝这老狐狸,看似献媚皇帝,实则是在试探底线!那别庄价值连城,更是李章经营多年的秘密据点之一,藏匿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刘濯本意是要将其牢牢掌握在自己人手中,慢慢梳理,岂容他人染指?

更别说这马国宝,李章倒台时见风使舵比谁都快,如今分赃吃相却如此难看,竟敢越过他刘濯,直接向皇帝献媚邀宠!

安静良久...

“马枢密,”刘濯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寒意,瞬间冻住了马国宝脸上的谄笑:“陛下龙体康泰,自有太医署及宫中汤泉精心调理。西山别庄,地处偏远,规制逾矩,更兼是逆产,沾染晦气,岂宜献与圣躬?此议不妥。”

这话,若是平常,定是惯会看眼色的小北来说。

但如今,刘濯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小北有要说话的意思,只能自己说了这话。转向卫聪:“卫卿,此庄收缴后,着工部勘察,或改作屯田,或设驿站,务求实用,不得奢靡浪费。”

“臣遵旨!”卫聪大声应道。

马国宝碰了一鼻子灰,冷汗涔涔,诺诺退下。他捞的其他油水也不少。几处位置极佳的商铺、城外两个大田庄、甚至暗中吞并了李章门下几个盐商的份额,盆满钵满。

角落里,定国公谢严沉默地伫立着。

他保住了太尉的虚衔和国公的尊荣,甚至因昭义平叛之功,家族门楣依旧光鲜。

但敏锐如他,清晰地感受到了权力的倾斜。这大征,话事人怕是要换了。

重要的军职、实权的衙门、要害的位置,几乎都被刘濯的人填满。

许多之前刘启的忠臣旧部,或被明升暗降,或被调离中枢,影响力被无声地边缘化。他虽无意朝争,但也早就被架空,没什么实权。要不是陆小北之前安排了谢旬渊,恐怕谢家此次权利更替中,只能冷眼看着这场属于新贵的盛宴,他也会被调离京城养老。

看着御座上沉浸在刚刚收回皇权幻觉中的刘启,再看看实际掌控一切的刘濯...哎,他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将,也只剩悲哀与无力。

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站在武将前列,同样沉默的陆小北。

按理说,她应是今日最意气风发的那个人。可现在却如此沉默,大多封赏和她也无甚关系。

谢严总觉得,这孩子身上总是有种阴郁又疏离的气质。看着好像在这波谲云诡的朝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实际,又好像并不醉心于朝局。

工部尚书沈铭,则站在文官队列中。他的身份和相对中立的立场,使得他在这次大洗牌中地位反而更加稳固。新朝需要修桥铺路、营建宫室、整顿河工,他的位置无人可以轻易撼动。他对眼前的权力分割漠不关心,只求安稳。

这些朝堂中的弯弯绕绕,小北看得明白。

权力巅峰具有着天然的排他性。刘启的位置做不久。

只是刘启也实在称不上明君,即便李章倒了,也没见刘启用李章的钱去干点儿什么利国利民的大事儿。小北只轻叹了口气。

朝局动荡,皆与她无关,新的党争,她也并不想继续参与,主动边缘化自己,是想退出最好的前兆。

散朝的金钟响起。

群臣鱼贯而出。

新贵们簇拥着卫聪,意气风发,讨论着即将到手的权位与财富。

马国宝脸色阴沉,混在人群中匆匆离去。谢严独自一人,背影在巍峨宫殿下显得有些萧索。

小北走在最后。拒绝了所有攀谈,沉默地穿过空旷的殿前广场。

陆府,小北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

深潭般的眼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像一口干涸的井。

“小北哥,参汤。”阿瑾捧着热气腾腾的碗盏,她看着小北一日比一日沉寂的侧脸,心头那点不安也如藤蔓般疯长。

小北没回头,只慢慢地伸出手,接过碗,转头问高吉安:“文书,递上去了?”

高吉安肃立在门边阴影里:“是,按队将吩咐,告病请辞的折子,还有兵部、京畿巡防营的印信,今晨一并递到通政司了。”他顿了顿,声音更沉:“但...濯王府那边,没有动静。”

没有动静,便是最大的动静。小北扯了扯嘴角,其实早就知道,这种时候,刘濯不会放她走。

低头,看着参汤表面映出自己模糊的倒影,端起碗,将那点微弱的期冀,一并咽下。

朝堂格局,在短短月余,已然重塑。刘濯的威势,如日中天,无人敢撄其锋。

表面看,皇帝刘启终于铲除了权倾朝野的权臣,似乎可以大展拳脚,做一个真正的“明君”。他甚至开始频繁召见大臣,沉浸在一种不切实际的“拨乱反正”、“励精图治”的幻想中。

殊不知,他发出的每一道看似乾纲独断的旨意,背后都经过刘濯集团的反复权衡与授意。

真正的权力中枢,早已悄然移到了濯王府。

冬日薄雪,早朝散会,小北就被叫去了紫宸殿。

刘启的精神似乎比早朝时更好,脸上带红晕。

“小北来了!快,赐座!”刘启热情地招手,仿佛眼前的不是臣子,是自己最亲昵的左膀右臂。

小北依礼谢恩,在绣墩上坐下。

“小北啊,”刘启的声音带着热切:“李章伏诛,朝纲得肃,此皆赖你与濯王擎天保驾之功!朕心甚慰!如今海晏河清,正是大展宏图之时!朕欲整饬吏治,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你身为金吾卫大将军,执掌京城戍卫、纠察不法,责任重大!朕对你,寄予厚望啊!”

他滔滔不绝地描绘着自己的宏伟蓝图,要如何严惩贪官污吏,如何选拔清廉能吏,如何减轻百姓负担。小北安静地听着,心里却早已对刘启失望。

刘启说了那么多,却刻意避开了刚刚分赃最狠的马国宝等人,而所谓的选拔清廉能吏,恐怕人选名单恐怕早已被刘濯圈定,说要轻徭役,却对刘濯集团正在进行的更大规模的利益攫取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