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天子脚下,持刀杀人!(2/1)
沈惟。
当这两个字,从大明帝国最有权势的女人口中,如此轻描淡写地吐出来时,沈素心感觉自己整个人,像是被一道九天玄雷,从头到脚,狠狠劈中!
轰!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穿越至今,她步步为营,算计人心,智斗群狼,哪怕是被圣旨押解进京,面对李嵩的天罗地地网,她都从未有过半分畏惧。她以为,自己的心早已锤炼得如铁石一般,坚不可摧。
可此刻,仅仅两个字,就让她苦心经营的所有防线,瞬间崩溃,土鸡瓦狗!
她的身子,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她的指尖,冰凉。
她的呼吸,第一次,乱了。
“你……”她猛地抬起头,那双一向古井无波的眸子里,掀起了惊涛骇浪,声音都带着一丝自己未曾察觉的颤抖,“您……怎么会知道家父的名字?”
李太后将那把旧算盘,轻轻放回案几,仿佛放下了一段沉重的往事。
她那双洞悉世事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沈素心,将她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都尽收眼底。
“哀家不仅知道他的名字,”李太后的声音很轻,却字字诛心,“哀家还知道,他是如何被人构陷,说他做的账目‘错漏百出,贪墨漕银’,最终……郁郁而终。”
“他是个好官,是个忠臣,可惜……”
李太后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惋惜。
“他太直了。”
“他手里握着最锋利的剑,却不知道,在朝堂上,剑,不是这么用的。剑刃太利,伤人之前,会先割伤自己。”
沈素心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一股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是,她父亲就是这样的人!
一生清廉,两袖清风,算盘打得比谁都精,却唯独算不透人心险恶!
“您……”沈素心的喉咙无比干涩,“您既然知道他是被冤枉的,为何……”
为何当初不出手相救?!
这句话,她没敢问出来,但她的眼神,已经替她问了。
李太后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自嘲地笑了笑:“为何不出手?好问题。因为那时候,哀家也只是一个在深宫里,连自己和皇儿的命运都无法掌控的女人罢了。而他的敌人,太强大了。”
她缓缓踱步到窗边,看着窗外那被宫墙框住的一角天空。
“沈惟当年,查的其实不是漕运的账,而是整个户部,与江南盐商、织造、漕运勾结,侵吞国库的大案。他以为自己查的是几只硕鼠,却没想到,自己捅了整个老鼠窝。而那个最大的鼠王……”
李太后转过身,目光如电,直刺沈素心!
“就是如今,权倾朝野的户部尚书,李嵩!”
果然是他!
虽然早已猜到,但此刻从李太后口中得到证实,沈素心的一颗心,还是瞬间沉入了谷底!
她一直以为,自己只是在为父报仇。
现在她才明白,父亲当年,是在以一人之力,挑战一个庞大到足以颠覆国本的贪腐集团!
而自己,如今也一头撞了进来!
“你很像他。”李太后忽然说道,“一样的聪明,一样的……不要命。”
“你在江南创盐引期货,智斗税使,桩桩件件,哀家都知道。你做得很好,比你父亲更懂得变通,更懂得用手段。但哀家也要问你一句……”
李太后的语气,陡然变得凌厉!
“你闹出这么大动静,到底是想为你父亲报仇雪恨,还是只想做个腰缠万贯,无人敢欺的女财主?”
“这两者,有区别吗?”沈素心反问。
“有!”李太后斩钉截铁,“区别大了!若你只想报仇,那你今天,走不出这扇门。因为哀家不需要一把只知复仇的疯刀,那会坏了哀家的大事。”
“但若你的眼光,能看得更远……”
李太后的眼中,终于透出了一丝炽热的、属于掌权者的光芒!
“若你想像你父亲一样,去捅一捅那个已经烂到骨子里的老鼠窝,去把那些被硕鼠们吞掉的国库税银,一笔一笔,给哀家,给皇上,给这大明江山,重新算回来!”
“那么,哀家,就可以给你一样东西。”
沈素心没有立刻回答。
她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李太后的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她心中最深的那道枷锁!
是啊,她一开始,只是想活下去,想报仇。
可随着她在江南的布局越来越大,她看到的黑暗也越来越多。她慢慢明白,父亲的死,不是一个个人的悲剧,而是一个时代的脓疮。
李嵩不死,这脓疮,就不会好!
她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翻腾的所有情绪,然后,对着眼前的老人,对着这帝国最有权势的女人,缓缓地跪了下去。
“民女沈素心,愿为太后效死!”
这一跪,不是屈服。
而是结盟!
是她,向这个腐朽的、吃人的世界,递上的,最锋利的一份投名状!
李太后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她要的,就是这股不甘于沉沦的滔天烈焰!
“好,很好。”
“起来吧。哀家说过,会给你一样东西。”
她从袖中,取出了一方小小的金牌,递了过去。
“从今天起,你不再是江南商贾,也不是待审的钦犯。”
“你是哀家亲封的,**慈宁宫掌事女官,兼领‘内库司簿’之职**,品秩……正七品。”
“哀家给你一道懿旨:彻查户部与内帑之间的所有往来账目!哀家要知道,国库的银子,到底都去了哪里!”
轰!
掌事女官!
内库司簿!
彻查国库账目!
这已经不是一把剑了,这是一把尚方宝剑!是一道可以在大明朝堂之上,名正言顺,持刀杀人的……许可证!
沈素心颤抖着手,接过了那块沉甸甸的金牌。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游戏规则,彻底变了!
……
天,亮了。
当慈宁宫那辆乌木马车,在晨曦的第一缕微光中,缓缓停回到府邸门口时,苦等了一夜的锦衣卫百户,感觉自己仿佛看到了救星。
可当他看到沈素心从车上走下来时,整个人又瞬间如坠冰窟!
眼前的女人,还是那个女人。
一袭素衣,身姿纤弱。
但她身上的气场,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果说昨晚的她,是一柄藏在鞘中的利刃,锋芒内敛。
那么此刻的她,就是一柄已经出鞘的,饮过血的绝世神兵!那眼神,冷冽,平静,带着一股俯瞰众生的威严,看得他这个杀人如麻的锦衣卫百户,都忍不住心头发颤,想要下跪!
沈素心没有看他,甚至没有看任何一个噤若寒蝉的锦衣卫。
她就那么目不斜视地,一步步,走回了那扇她昨晚走出去的大门。
身后,那群曾经押送她、看管她、甚至想对她动手的锦衣卫,齐刷刷地低下了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汪以安一夜未眠,当他看到沈素心平安归来的身影时,悬了一夜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
“素心,你……”
沈素心对他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径直走到大厅主位上,坐了下来。
她刚坐稳,门外,就传来一阵急促而响亮的通传声!
“圣旨到——!”
这一次,来的不是锦衣卫,而是一名手捧明黄卷轴,神情倨傲的司礼监太监!
那名一夜未睡的锦衣卫百户,连滚带爬地冲进大厅,带着他手下所有的校尉,“噗通”一声,齐刷刷地跪了一地!
汪以安也愣住了,连忙拉着同样有些错愕的沈素心,跪下接旨。
只有沈素心明白,这是李太后给她的第二件武器。
——来自皇帝的,大义名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太监尖利的嗓音,响彻了整个府邸。
“兹有江南女商沈素心,精通算学,才堪大用。朕闻之,深感欣慰。又念其父沈惟,在职期间,勤勉克己,亦有功于社稷。今感其忠烈,特开恩典……”
“着,沈素心,授‘承事郎’衔,入职户部清吏司,任主事一职,专司核对天下田亩、钱粮、税收之总账!”
“另,体恤其江南远来,特赐‘入朝不趋、赞拜不名’之殊荣!”
“钦此——!”
圣旨念完,整个大厅,死一般的寂静!
跪在地上的锦衣卫百户,已经彻底懵了!
户……户部清吏司主事?!
那是什么地方?那是整个户部的核心,是天下钱粮的中枢啊!
专司核对总账?
这他妈……这是把刀,直接架在了户部尚书李嵩的脖子上了啊!
这哪是封赏?
这分明就是天子脚下,公开宣战!
汪以安也惊得说不出话来,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身旁的沈素心。
一夜之间,她到底做了什么?
竟然能让局面,发生如此惊天动地的大逆转?!
“沈主事,接旨吧。”传旨太监的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沈素心缓缓起身,叩首谢恩,双手接过了那卷足以改变她一生命运的圣旨。
她站起身,目光扫过跪在地上,身体抖如筛糠的锦衣卫百户,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这位大人,”她淡淡地开口,“现在,本官可以离开这座宅子了吗?”
“可……可以!当然可以!”
那百户哪还敢说半个不字,头磕得像捣蒜一样。
就在这时,府门外,传来一阵骚动。
只见一名管家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声音都在发抖:
“沈……沈大人!户……户部尚书,李嵩,李大人……亲自登门拜访!”
话音未落,一个身穿一品仙鹤补子官服、面容清癯、眼神阴鸷如鹰隼的老者,已经在一众官员的簇拥下,龙行虎步地,踏进了大厅!
他一来,整个大厅的温度,都仿佛骤降了十几度!
他,就是沈素心不共戴天的仇人!
当朝户部尚书,李嵩!
李嵩的目光,如刀子一般,越过所有跪着的人,死死地钉在了手持圣旨的沈素心身上,那眼神中的怨毒和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他一字一顿,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恭喜你啊,沈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