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据点爆破(1/1)
西大街中段的绸缎铺在正午的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这座三层楼阁的飞檐上还挂着半截 “胡记绸缎” 的金字招牌,却被燕军的黑旗遮得严严实实。底层的雕花门窗被沙袋堵死,黄褐色的麻袋装得鼓鼓囊囊,缝隙里露出混杂的碎石和铁屑,显然是特意加固过的;二楼的箭孔里不断射出弩箭,铅制的箭簇在阳光下闪着冷光,精准地封锁着街道;最骇人的是三楼 —— 那里竟架着台小型投石机,磨圆的鹅卵石每隔片刻就呼啸着砸下来,青石板被砸得粉碎,飞溅的碎石像霰弹般杀伤着附近的士兵。
秦锋趴在街对面的药铺门后,看着又一块鹅卵石砸中同伴的盾牌,木质盾牌瞬间裂开蛛网般的纹路。那个年轻士兵闷哼着跪倒,鲜血从盾牌下渗出,染红了身下的青石板。“撤回来!” 秦锋嘶吼着挥手,两名士兵冒着箭雨冲过去,拖着受伤的同伴退回掩体,弩箭擦着他们的头皮飞过,钉在药铺的门板上,箭羽还在嗡嗡颤动。
“将军,硬冲伤亡太大!” 王二柱的胳膊被流矢擦伤,血顺着袖管滴在火枪上,在乌黑的枪管上晕开暗红色的痕迹,“火枪打不穿沙袋,那些碎石太要命了!要不咱们绕路吧?从旁边的胡同走!”
秦锋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右侧的胡同口飘着片衣角,那是早上牺牲的士兵留下的,显然藏着陷阱。他摇了摇头,指尖在地图上的绸缎铺位置重重一点:“绕路就是钻进他们的口袋阵。这是西大街的咽喉,拿下这里才能打通补给线,必须炸掉它。”
他的目光扫过阁楼的梁柱,三层的木质结构在阳光下投下清晰的阴影,最粗的那根承重柱从底层直贯楼顶,柱身有明显的修补痕迹 —— 那是去年洛阳地震时留下的伤。“看到没?” 秦锋的声音带着笃定,“那根主柱是要害,给我炸断它!”
王二柱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突然明白过来:“将军是说…… 让阁楼塌下来?”
“没错。” 秦锋从背包里掏出仅剩的三个炸药包,“把这玩意儿塞进柱底,足够让它变成废墟。”
……
“末将去!”
两个爆破手同时站出来,一个是满脸煤灰的工兵营老兵,另一个是才入伍半年的少年,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老兵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你跟在我后面,听我号令再动。”
少年用力点头,接过老兵递来的盾牌 —— 那是用断裂的枪杆和铁皮临时拼凑的,只能挡住正面的箭雨。两人匍匐在地,像壁虎般贴着墙根移动,石板上的碎石硌得膝盖生疼,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放箭!” 阁楼上传来燕军的嘶吼,弩箭像暴雨般倾泻而下,打在盾牌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老兵突然停下,将盾牌往左侧一移,一支穿甲箭擦着少年的耳朵飞过,钉在墙缝里,箭尾的羽毛还在颤抖。
“谢…… 谢谢叔。” 少年的声音带着哭腔。
“别说话。” 老兵的声音很稳,他注意到柱底有个裂缝,是去年地震留下的,“等会儿把药包塞进去,引信留长点。”
两人终于爬到柱底,老兵刚想塞炸药包,三楼的投石机突然抛下块巨石,砸在离他们两步远的地方,碎石飞溅中,少年的胳膊被划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惨叫着滚到一边。
“小兔崽子!” 老兵怒吼着将炸药包塞进裂缝,掏出火折子就要点燃,却被一支弩箭射中肩胛骨。他闷哼着回头,看见少年正拖着受伤的胳膊爬过来,手里还紧紧攥着引信。
“叔!我来!” 少年的脸被血和煤灰糊得看不清模样,却死死咬住火折子,在引信上蹭出火星。
“快走!” 老兵猛地推开他,自己则扑向迎面冲来的燕军 —— 三个从侧门冲出的士兵举着刀,显然是想活捉他们。
引信 “滋滋” 燃烧的瞬间,老兵用身体挡住了燕军的刀,少年趁机连滚带爬地退回掩体。当他扑进秦锋怀里时,身后传来轰然巨响,气浪掀飞了他的帽子,露出被熏黑的头发。
烟尘散去后,主柱只被炸掉了一角,裂纹蔓延了半尺,却依旧支撑着阁楼。三楼的投石机还在运作,燕军的欢呼声从箭孔里传来,像针一样扎进突击队的耳朵。
“药量不够……” 秦锋咬着牙,牙龈渗出血丝。他看着老兵倒在柱旁的尸体,又看了看少年染血的胳膊,突然站起身,开始搜罗士兵们背包里的炸药,“把所有剩下的炸药都给我!”
……
“将军!您要干什么?” 王二柱突然明白过来,扑过去抱住秦锋的腰,“要去也是我去!您是主将!”
“放开!” 秦锋的吼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掰开王二柱的手指,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你得带着弟兄们冲过去,我去炸柱子。” 他将搜罗来的炸药捆成一个足球大的药包,导火索接了三倍长,“火枪队给我压制箭孔,尤其是三楼的投石机!”
士兵们纷纷站起来,想接替这个任务,却被秦锋严厉的目光制止:“这是命令!谁再啰嗦军法处置!” 他拍了拍王二柱的肩膀,将自己的短刀塞给他,“照顾好弟兄们。”
王二柱的眼泪突然涌了出来,他猛地跪倒在地,磕了个响头:“末将等您回来!”
秦锋没有回头,抱着炸药包冲出掩体。正午的阳光刺眼,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条跃出水面的鱼。“放!” 王二柱的吼声带着哭腔,十支火枪同时喷出火舌,铅弹呼啸着击中箭孔,暂时压制了弩箭的威胁。
但三楼的投石机还在运作。一块鹅卵石擦着秦锋的肩膀飞过,砸在药铺的门楣上,木屑飞溅中,他感觉右臂一阵麻木,却不敢停下。底层的侧门突然打开,五个燕军举着刀冲出来,为首的正是那个独眼龙,脸上的刀疤在阳光下泛着狰狞的光。
“抓住他!” 独眼龙的吼声嘶哑,鬼头刀劈向秦锋的后颈。
秦锋猛地转身,将炸药包往地上一墩,顺势抽出腰间的备用短刀,借着冲力划破独眼龙的手腕。燕军的刀阵出现瞬间的混乱,他趁机翻滚到柱底,后背却被划开道口子,血浸透了战袍,黏住了里面的衬衣。
“就是现在!” 秦锋将炸药包狠狠塞进柱底的裂缝,火折子在掌心蹭出火星,引信 “滋滋” 燃烧的声音格外清晰。他抬头时,看见独眼龙捂着流血的手腕,正指挥燕军从两侧包抄,胡同比的阴影里,更多的士兵举着刀冲出来,形成合围之势。
“将军!快回来!” 王二柱的火枪队已经打光了弹药,正用石块投掷,却挡不住潮水般的燕军。
秦锋点燃引信,转身想冲回掩体,却被一块飞来的鹅卵石砸中后背。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他眼前一黑,感觉自己像片叶子般飘了起来,耳边传来王二柱撕心裂肺的嘶吼。
……
“将军!”
王二柱疯了似的冲出去,在燕军合围前拽住秦锋的腰带,拼尽全力往回拖。秦锋的意识已经模糊,嘴里不断涌出鲜血,却死死盯着那根燃烧的引信 —— 导火索还有丈许长,足够他们退回掩体。
“快!再快点!” 王二柱的肩膀被弩箭射中,却感觉不到疼,他的眼里只有秦锋和那根滋滋燃烧的引线。身后的燕军越来越近,独眼龙的鬼头刀已经劈到头顶,却被赶来的小李用盾牌挡住,少年的胳膊瞬间被劈断,惨叫着倒下。
就在他们扑回掩体的刹那,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起。
先是白光,刺得人睁不开眼;接着是冲击波,像只无形的大手,将所有人掀翻在地;最后是巨响,震得耳膜嗡嗡作响,连西大街的青石板都在颤抖。王二柱趴在秦锋身上,感觉后背被无数碎石击中,却死死不肯松开。
烟尘弥漫中,绸缎铺的阁楼像散架的积木般坍塌。主柱从中间断裂,带着三层楼的重量轰然砸下,沙袋、弩箭、投石机和燕军的尸体混在一起,形成一座新的废墟。独眼龙的惨叫被埋在砖石下,只传出半声就戛然而止。
不知过了多久,王二柱才从昏迷中醒来。他挣扎着爬起来,耳朵里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见。烟尘渐渐散去,阳光透过废墟的缝隙照下来,照亮了漂浮的尘埃和散落的绸缎 —— 那些曾经华贵的蜀锦、吴绫此刻沾满血污,像无数破碎的旗帜。
“将军…… 将军!” 王二柱跪在地上摸索,手指触到一片温热的液体,他的心瞬间沉到谷底,却不敢停下。在一块断裂的门板下,他终于摸到了秦锋的胳膊,还有微弱的呼吸。
“快!来人!” 王二柱的吼声嘶哑,士兵们纷纷围过来,小心翼翼地移开压在秦锋身上的碎石。当秦锋被抬出来时,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后背的伤口深可见骨,血还在不断渗出。
“水…… 水……” 秦锋的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
王二柱连忙解开水壶,却被秦锋虚弱地推开。他的目光越过废墟,望着西大街的尽头,那里的障碍已经清除,阳光洒满街道,像条金色的河流。“我们…… 过去了?” 他艰难地问道,每说一个字都牵扯着伤口,咳出的血染红了王二柱的衣襟。
“过去了将军!” 王二柱的声音带着哭腔,他用布按住秦锋的伤口,“您炸断了柱子,阁楼塌了!我们能前进了!”
秦锋的嘴角露出一丝微弱的笑容,他想抬手摸摸王二柱的头,却没力气,只能任由意识再次沉入黑暗。在彻底失去知觉前,他仿佛看到无数士兵的笑脸,看到那个被劈断手腕的少年冲他挥手,看到老兵从废墟里站起来,拍掉身上的灰尘……
……
当秦锋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简易的担架上,被两名士兵抬着前进。夕阳的余晖将西大街染成金红色,废墟的烟尘在暮色中渐渐沉降,露出绸缎铺的断垣残壁。王二柱走在担架旁,手里拿着秦锋的短刀,肩膀上的绷带渗着血,却挺得笔直。
“将军醒了!” 士兵们爆发出低低的欢呼,脚步却没有停下,他们沿着秦锋用鲜血开辟的道路,稳步推进到西大街的尽头。
路过废墟时,秦锋看见燕军的尸体被压在砖石下,有的还保持着举刀的姿势,独眼龙的尸体卡在三楼的横梁上,仅剩的那只眼睛圆睁着,望着血色的夕阳。而突击队的士兵们正小心翼翼地清理道路,将牺牲的同伴遗体抬到一起,用布遮盖住他们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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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被劈断手腕的少年躺在另一副担架上,脸色苍白,却对秦锋露出笑容:“将军…… 我们赢了……”
秦锋点点头,喉咙哽咽得说不出话。他看着绸缎铺的废墟,那些华贵的绸缎此刻成了最好的裹尸布,盖在牺牲的士兵身上,红色的锦缎在暮色中像凝固的血。
“前面就是十字街口了。” 王二柱指着前方,那里的拒马桩已经被清除,显然燕军来不及布置新的防线,“夜影卫的信鸽又来了,说南城今夜有动静。”
秦锋的目光转向南城的方向,那里的夜空已经出现零星的灯火,像无数双等待黎明的眼睛。他突然明白,巷战的真谛从来不是武器的较量 —— 当士兵们愿意为彼此挡刀,当将军愿意为弟兄冲锋,当信念比砖石更坚固时,再坚固的堡垒也会崩塌。
担架经过一处宅院时,秦锋看见墙头上站着个小女孩,正偷偷往下扔馒头。士兵们纷纷摆手,示意她快躲起来,却没人去捡那些落在地上的食物。王二柱弯腰捡起个最完整的馒头,用布擦干净,递到秦锋嘴边:“将军,吃点吧。”
秦锋咬了一小口,干硬的馒头在嘴里慢慢化开,带着淡淡的甜味。他望着小女孩消失的墙头,那里还挂着半块红绸,在晚风中轻轻飘动,像个无声的祝福。
“告诉弟兄们,” 秦锋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异常坚定,“今晚好好休息,明天…… 我们去南城。”
抬担架的士兵们齐声应和,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与远处的梆子声交织在一起,像首悲壮而充满希望的歌谣。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时,西大街的尽头亮起了火把,连成一条温暖的光带,照亮了沾满血污却通向黎明的通途。
秦锋闭上眼睛,任由担架在颠簸中前进。后背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却比不上心里的震撼 —— 这座被战火蹂躏的城市里,依旧有不愿熄灭的勇气,就像绸缎铺废墟下,那根虽断未折的承重柱,虽历经摧残,却始终支撑着不灭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