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案例与逻辑之辩(1/1)
演播厅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第一回合的交锋,张景出人意料地并未落在下风,反而用一套结合了科学哲学与临床数据的组合拳,巧妙地化解了郑柏明关于“科学性”的致命质疑,让原本可能一边倒的舆论风向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郑柏明的脸色更加阴沉。他意识到,眼前这个年轻人远比他想象的要难缠,不是靠几句“不科学”、“伪科学”的大帽子就能压垮的。他必须祭出更具体、更尖锐的武器。
主持人显然也意识到了气氛的升级,适时地将话题引向更深的水域:“两位教授的观点都非常精彩。
那么,我们能否聚焦到一个具体的案例上来进行探讨呢?近期备受关注的,关于明德堂治疗一位重症肌无力患者的案例,郑教授,您对此有何看法?”
来了!张景心中一震,知道真正的硬仗现在才开始。所有模拟备战的重点,都是为了应对这一刻。
郑柏明像是终于等到了机会,身体微微前倾,手指在笔记本电脑上敲击了几下,调出资料,语气变得极其严肃甚至带着一丝痛心疾首:
“主持人问到点子上了!这正是我最担忧的地方!重症肌无力,这是明确的、严重的自身免疫性神经系统疾病!
它的诊断有严格的电生理和抗体检测标准,治疗有国际公认的指南,包括胆碱酯酶抑制剂、免疫抑制剂、血浆置换甚至胸腺切除手术!这是一个需要神经专科医生严密监控、规范治疗的重病!”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明显的指责意味:“而根据我了解到的情况,这位患者在接受所谓的中药治疗期间,中断了规范的西医治疗!
仅仅依靠几副成分复杂、作用机制不明、不良反应未知的中药汤剂!这是极其危险的行为!”
他目光锐利地射向张景:“张医生,请你回答!你是否建议或默认患者停止西医治疗?你是否清楚其中蕴含的巨大风险?
如果患者因为停药而导致肌无力危象,出现呼吸肌麻痹,危及生命,这个责任,谁来承担?!你这所谓的‘疗效’,建立在如此巨大的安全风险之上,难道不是本末倒置吗?!”
质问如同连珠炮般轰来,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直指医疗安全和伦理的核心!现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向张景。这是最致命的攻击!
张景深吸一口气,面对如此尖锐的指控,他的表情反而愈发平静。他知道,此刻任何一丝慌乱都是致命的。
“郑教授,您的问题非常重要,涉及医疗安全和医生伦理,我必须郑重回应。”张景的声音沉稳有力,一字一句清晰地传遍演播厅,
“第一,我,以及明德堂,从未在任何情况下,建议或要求任何患者停止他们正在进行的规范西医治疗。”
他首先斩钉截铁地撇清最严重的指控。
“第二,关于您提到的这位患者,”张景继续道,目光坦然,“她及其家属是因为对前期西医治疗的效果不满意且承受不住副作用和经济压力,自行决定寻求中医辅助治疗。
我们在接诊时,充分告知了风险,强调了必须在神经专科医生指导下进行西医随访监测,我们的中药治疗是作为一种辅助和探索性的尝试,而非替代。”
他巧妙地将“替代”转变为“辅助探索”,降低了对抗性。
“第三,关于风险和责任。”张景的语气加重,“作为医生,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医疗安全的重要性。正因为清楚风险,我们的治疗才更加谨慎!
每一味药的选择,每一克剂量的斟酌,都如履薄冰!我们详细记录病案,密切观察反应,随时准备调整甚至中止治疗!患者的安全和健康,永远是我们唯一的目标!”
这番回答,有理有据有节,既澄清了事实,又表明了负责任的态度。
但郑柏明显然不会就此罢休,他冷笑一声:“说得冠冕堂皇!辅助治疗?探索?证据呢?你如何证明你的中药在其中起到了所谓‘奇迹’般的作用,而不是疾病自身的波动,或者干脆就是安慰剂效应?
就凭患者感觉‘有力气了’?这够吗?肌电图呢?抗体滴度呢?最新的客观证据在哪里?!”
他再次回到了“证据”的战场,要求拿出铁证。
张景对此早有准备。他示意了一下,工作人员立刻将他提前准备好的几张PPT投影到大屏幕上。
屏幕上出现了小雅治疗前后对比的表格(隐去了所有个人信息),清晰地罗列了时间节点、主要症状体征(如睑下垂程度、肢体肌力评级、吞咽情况)、
所用方药思路,并附上了能够收集到的、治疗前后的部分西医检查报告截图(虽然缺乏最新的)。
“郑教授,各位观众,我们坦承,出于对患者家庭经济情况和减少其痛苦的考虑,我们没有强制要求她在近期进行重复的有创电生理检查。”
张景坦诚道,但随即话锋一转,“但是,我们是否因此就完全无法判断疗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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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大家看,”他指向图表,“患者从需要完全依赖他人,到可以自主坐起、睁眼、吞咽改善、扶持行走,这种持续性的、阶梯性的功能恢复,是客观存在的事实!
安慰剂效应或许能解释一时的心情好转,但能否解释如此显着且持续的功能改善?”
他运用逻辑进行反击:“更重要的是,根据重症肌无力的自然病程和现有医学文献,如此严重程度的患者,在没有接受主要免疫干预(如激素、丙球、手术)的情况下,
实现自发、快速、显着功能恢复的案例,极为罕见!请问郑教授,您能否在权威文献中找到足够数量的类似案例来支持‘自愈’这个推断?”
他将皮球巧妙地踢了回去!用医学本身的逻辑来质疑对方的质疑!
郑柏明一时语塞。他确实很难找到支持这种程度自愈的文献证据。
张景趁势继续说道:“我们并非否定现代医学的价值和检查手段。我们强调的是,在医学的复杂世界里,当一种现象反复出现,
并且现有理论难以完美解释时,我们是否应该抱有一丝谦卑和开放的心态,去研究它、理解它,而不是急于否定它?”
“中医和西医,或许源于不同的文化背景和认知方式,但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解除人类病痛。为什么不能是互补的伙伴,而非要你死我活的对手?
西医长于微观剖析、精准干预、急救抢险;中医长于宏观调控、功能改善、治未病和慢性病管理。为何不能各取所长,共同为患者提供更优的解决方案?”
他的话语,从具体的案例辩护,再次升华到了中西医关系的哲学思考,格局开阔,立意高远。
现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这一次的掌声,比之前更加真诚和响亮。张景的冷静、坦诚、逻辑清晰以及最后展现出的包容与胸怀,征服了许多观众。
郑柏明教授坐在那里,脸色变幻不定。他准备了大量的数据和理论来驳斥,却发现对方并没有硬碰硬,而是以柔克刚,用事实、逻辑和一种更宏大的视角,巧妙地化解了他的攻势。
他张了张嘴,还想再争论某个具体药理的问题,但主持人已经示意时间到了。
“非常精彩的讨论!”主持人及时控场,“看来关于中西医如何更好地结合,为患者服务,还有很多值得深入探讨的空间。由于时间关系,我们今天的论坛只能暂告一段落。感谢两位嘉宾带来的思想碰撞!”
灯光逐渐暗下,直播信号切断。但演播厅内的波澜,却远未平息。
张景缓缓松了口气,后背已然被冷汗浸湿。他知道,这场辩论,他顶住了压力,至少没有输。
郑柏明冷哼一声,合上电脑,站起身,没有再看张景一眼,径直走向后台。但许多现场的观众和工作人员却围了上来,向张景表达支持和进一步了解的意愿。
张景礼貌地回应着,目光却越过人群,看向远方。他知道,这场电视辩论只是一个开始。真正的较量,在节目播出之后,在更广阔的舆论场和学术圈。
但无论如何,他成功地将明德堂的理念和中医的思考,掷地有声地投向了公众视野。
风波,必将再起。但这一次,他和他所代表的声音,已经无法被轻易忽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