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浊浪（1/1）
“这场战争还有必要再进行下去么？”
“为什么没有必要？”
“我们失去太多人了。”
移动城市登陆前，两名中将正在一座混凝土建筑的天台上交谈着。他们的头顶是清澈的星空。
“我们已经失去了大量的武器和士兵，这里也没什么值得我们探索的地方。北半球是九州，那里有与他们同源的国土救赎联盟，有与他们关系密切的红色联盟，他们可以为了另一个世界的自己而战...而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整个大自然的恶意。”海军中将说道。
“我理解你的想法，毕竟海军刚刚遭受严重损失。”陆军中将点上一根烟：“是的，我们可以封上奇异点，封个几十上百年，等到我们连宇宙战舰都造出来了再回来，但时代不会允许。九州在另一个世界找到了体量庞大的盟友，合众国可能也找到了足以改写战争法则的武器，如果我们不能将更多的新世界武器投入应用，我们的祖国只能在这场战争中渐渐落回解体时的地位，没有人希望回到那个年代。”
“也就是说，我们不是自愿探索这里，我们是被时代裹挟到了这里。”
“是的，但归根结底，是我们既惧怕着对方，对方也惧怕着我。因此，与其说是时代裹挟了我们，不如说是我们裹挟了时代。沧浪污你，你污沧浪。”
几十万人集结在新世界平原与地球南极上。
图-95与图-160在苏-27的掩护下升入星空，图-22与苏-25掠过闪耀着生物光芒的大地；卡-52与米-24掠过高耸的巨型树林，T-80与T-72主战坦克半卧在温暖的泥土中，2S19自行火炮与BM-30龙卷风火箭炮则在星辰的注视下扬起炮管与发射架...
...
圣鼎远征军统帅托德耶知道，圣鼎远征军已经开始登陆。
很快，敌人的天火就会铺天盖地地向他们砸来。
那是神与神的战争，而他们这些本应在漫长岁月中灭亡的生灵，只是有幸成为这浩大战场上的一兵一卒而已。
托德耶穿过古老的建筑群，来到一座隧道中，走到山脉内部一间金碧辉煌的神庙内。
神庙中央连接着一个地下生物群落，石头上覆盖着绿色的荧光苔藓，空中飞舞着荧光的飞虫，而石头围成一座直径约12米的池塘，池塘中央是散发着白色荧光的白色液体。
那或许是神的真容。据说神曾经追求过更快更强的思考效率，抛弃了原本大脑状的神经中枢结构，转而将神经中枢化作液体形态，让神经信号在液体中不断交织碰撞，产生意识。
“有什么问题么，托德耶？”池塘中的白色液体发出低沉的次声波。
“恕我冒犯。”托德耶单膝下跪：“如果我们在这场战争中失利，我们会怎么样？”
“你们不需要胜利。”
“可...您不是希望他们离开这里么？”
“我有自己的计划。我要的是你们拖住他们，吸引更多的敌人来到这个世界，然后与他们打一场持续的天昏地暗的战争。”
“明白，您大概希望这场战争持续多长时间？”
“四分之一鼑左右就足够了。”（约为6个月）
“我们尽力。”
“如果这场战争可以拖过四分之一鼑，我便允许你们的王朝有更长的寿命。如果你们作战英勇，你们的王朝寿命延长到100鼑绝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那...恕我冒犯，如果我们没能拖过四分之一鼎的时间呢？”
“即便你们现在溃败，也不影响我的计划，只是这个世界承受的损失要更大罢了。如果敌人推进，我不介意启用我对基因最高造诣制造出的武器，只是那时，别说你们，我都不一定能从那武器下全身而退。”
“四分之一鼑时间后，会发生什么？”
“他们会遭受的和U90文明一样的宿命。”
“明白。”
托德耶走出山脉，又感受到冷厉的目光宛若巨洞中的闪电向它飞射而来。但他已经习惯那种目光，就像习惯一个寄生于自己后背上的怨灵。
远方是几座坐落在田野上的巨大金属环，高达百米有余，就像巨人的肋骨。
一艘长度近千米的装甲飞艇穿过金属环，当首尾都进入金属环后，所有金属环齐声发出号角般浑浊绵长的巨响，一道照亮整个地下空腔的白色光柱瞬间贯穿所有金属环，将庞大的装甲飞艇笼罩其中。
三十秒钟后，光柱消失，连同庞大的飞艇消失，只有一团云海般广袤的灰色雾海向上飘去，穿过厚重的岩层...
紧接着是第二艘...
...
第一座移动城市踏上了大地，庞大的身躯缠满了水下植物的根茎叶及水下生物的身体，城市中的海水流下形成数百道百米瀑布，裹挟着无数活蹦乱跳的鱼类从高空坠落；使得移动城市宛若从海底劈来的巨大礁石。
“让红色联盟未曾闪耀的光芒在此闪耀！”
两枚由图-95发射的50万吨当量核弹在移动城市左右两侧5千米的位置爆炸。
两道光柱瞬间裹挟着蘑菇云冲上天空，大地像海浪一样流动着，高温使潮湿的移动城市上冒出滚滚蒸汽云，冲击波则像吹落叶般吹飞移动城市上方层层叠叠的砖瓦结构，只留下丑陋滚烫的金属结构。
光芒消散，只留下两道粗大的黑色蘑菇云。中央的移动城市受到冲击波的猛烈撞击，高大的机械腿一个个地断裂开来，整座移动城市的主体轰然坠地，在地平线上砸出一道缓缓升起的尘幕。
自行火炮与火箭炮开火，数千条琴弦般的烟迹穿过天空，坠落在移动城市焦黑的金属结构上，掀起一团团灰色的尘雾团；漆黑的金属残骸被抛到百米高的天空中，又像下雨一样坠下。
这种战术既保证核弹与火炮能瘫痪移动城市，也可以保证城市内部的武器不受重创。
用这种方法连续瘫痪三座移动城市后，一片翻滚的灰黑色云海掠海而来，宛如黑色海啸般横跨数千米，甚至吞没了焦黑的移动城市。在距离最前锋坦克部队三十公里时，云海赫然分成两半，浩荡地向着阵线两侧飘去。
有人认出了，那曾经就是在亚马逊雨林中发射雷酸汞摧毁防空系统的武器。
一枚EMP炸弹升空，在一团云海中爆炸，化做一个剧烈闪耀的白色太阳。瞬间，云海开始聚拢收缩，一艘灰色的装甲飞艇开始在雾团中形成。
但受到EMP的扰动，飞艇中部的聚拢融合出现错误，整个飞艇从中间断成两截，一道因融合错误产生的巨大裂隙贯穿气囊；在飞艇内部，气体与金属的错位还原使金属板上鼓起无数气泡，甚至一些星空人的身体和地板墙壁融合在一起，所有物体都互相错位。
在未泄露氦气与残余推进器的推力下，飞艇的两部分接连下坠，坠落在最前锋的坦克部队阵型中。
几十千米宽的阵线像被一柄巨锤砸开了。飞艇前端坠地，在地面滑行数千米，犁出贯穿防线的粗长沟壑。
所有位于坦克掩体中的坦克都立即后退撤出掩体，防止被飞艇击中。烟尘滚滚的大地上，十多辆坦克沿着撤退通道四散开来。
一辆T-72主战坦克撤出坦克掩体，向着远方疾驰。坠落的装甲飞艇在后方坠落，扬起不断迫近的尘幕与碎片，几乎要将飞驰的T-72主战坦克淹没。
驾驶员猛踩油门，T-72主战坦克跃出尘幕海。
但在坠落的飞艇前半截中，闪烁起不起眼的火光。一枚炮弹穿过尘幕，击中T-72的发动机，迫使其急停。
而后，坠落飞艇的尘幕轰然炸散开来，飞艇气囊上的数百门火炮开火，闪烁的炮弹像流星雨般跨过苍穹，撕裂大地，在土地上掀起一层层帷幕般的尘埃云。
急停的T-72被弹雨淹没，其余掩体中的主战坦克也被压制。
第二团云海也开始以极快的速度聚拢，在EMP炸弹爆炸之前就聚拢成一艘庞大的装甲飞艇。出现在坦克阵地和火炮阵地中间。
EMP爆炸的闪光照得装甲飞艇一片煞白，像在长空中刺出一把撕裂云海的荧光巨剑。
装甲飞艇上数以百计的火炮同时向着坦克阵地和火炮阵地开火，夜空瞬间被炮口闪光和炮弹曳光照亮，照亮大地上被炮弹炸起的尘柱。
一枚油桶大小的炮弹在空中划出低垂的弧线，砸在一辆2S19自行火炮旁边，2S19瞬间被崛起的蘑菇云掀翻，金属碎片被抛入天空，燃烧的残骸在地面滑行十余米才停下。
...
尽管装甲飞艇落后，笨重，老旧，武器以大量修复过的火炮为主，但由数量堆砌出的火力还是能在瞬间蒸发装甲部队。
那艘断成两截坠落的装甲飞艇就坠落在格尔罗涅夫前方4公里开外。
格尔罗涅夫指挥着自己的营边打边撤，寻找掩体。
格尔罗涅夫接替脑震荡的炮手，瞄准装甲飞艇上一门不断开火的舰炮发射破甲弹；炮弹撞击在炮塔正面，金属射流贯穿有些生锈的装甲，直接打穿了蜷缩在狭窄空间中的星空人。
T-80也被一枚炮弹击中，没有被击穿，但反应装甲却被大片大片地掀开。
格尔罗涅夫驾驶的T-80退到一块混凝土掩体后，周围几个营的主战坦克和步战车也都重新找到掩体，避开飞艇的直射火力。
火炮和火箭炮部队正忙于躲避第二艘完整飞艇的射击，暂时无法支援前线，只能等待空军打击。
而在此时，飞艇后半段的一排排舱门打开，飞出无数闪光的碎片，形成一片庞大的水晶云雾，笼罩在飞艇上空——那赫然是无数面和气囊固定在一起的镜子，大量镜子胡乱反射着光线，将迷离的光斑射向大地。
而后，几只卡车大小的水母状生物浮出舱口，上升到水晶云中。
是数只体积巨大的W-220梦水母。它以强烈致幻性与致命性的光芒而闻名，在俄联邦进入新世界初期，它便导致67名士兵死亡；哪怕是现在，军队中都普遍配备着防光镜，但防护这种致幻性光芒的代价却是极大地牺牲清晰度与色彩。
W-220梦水母受到镜片刺激，顿时释放出强烈的致幻光芒，迷离的色彩迸射开来，又在无数镜片中胡乱反射，向着大地散射而去，整片阵线上游离着迷幻绚丽的光斑，就像舞厅被灯球照亮的地板。
战线瞬间安静了一半——十几辆主战坦克被光斑扫过，强致幻性的光芒瞬间瘫痪了其中的成员，使得坦克沉默地屹立在原地，像一座座钢铁墓碑。
格尔罗涅夫带上防光镜片，启动坦克的防光系统。启动后，炮镜中只剩下一片模糊的黑白色，连地面和天空都分辨不清，只能看到一大团灰黑色的雾团交融在一起。
格尔罗涅夫调整高爆弹引信，使引信穿过肉体时就足以引爆炮弹。而后依靠记忆，瞄准飞艇上方的W-220梦水母开火。
一枚炮弹撕开水晶云，而后爆炸的冲击波瞬间吹散水晶云，W-220梦水母脆弱的身躯也被冲击波和弹片撕碎，化作飞艇残骸上几块凝胶状的巨大肉块。
一呼百应，许多主战坦克在防光镜中也看到了被炸散的云雾，数十门125MM滑膛炮喷出浓烟，破甲弹与高爆弹不断砸在飞艇外壳上，杀死了残余的W-220梦水母，并瘫痪了大量飞艇火炮。
从前线轰炸移动城市返回的图-95探测到坠落的飞艇，在激光引导下，数枚FAB-3000从弹舱中投出，像从天而降的陨石般砸穿飞艇顶部装甲。
霎时间，数朵蘑菇云从飞艇中升起，掀开了飞艇上半部分的装甲与结构，连成一道翻涌的黑色尘幕；金属碎片与碎肉血液像下雨般从尘幕中坠下，落在焦黑的土壤上。
随着一枚FAB-3000引爆飞艇底部的弹药舱，百尺火龙腾空而起，贯穿整个飞艇残骸，灰色的金属装甲被烧得红炽，整个飞艇俨然成为一个巨大的火盆。
而在坦克阵地与火炮阵地中间，一艘浮空的装甲飞艇还在倾泻着火力。
虽然有自行高炮，防空导弹甚至是自行火炮都对悬浮在低空的装甲飞艇射击，但没有厚重的装甲，他们只能在密集弹雨的压制下躲藏在掩体后。
安东率领着营级战斗群不断向着装甲飞艇回击，坦克，步战车沿着战壕游走以发动攻击，自行高炮和自行火炮则躲藏在厚重的混凝土掩体后等待时机。
骤然间，装甲飞艇上射出无数道粗长的光柱，就像人类的大功率探照灯。但探照灯射出的光芒并非炽热的白色，而是怪诞交融的彩色。
这种探照灯实际上是对W-220梦水母更为精准的利用。在仪器中固定着一只或多只W-220梦水母，开火时刺激梦水母，梦水母的致幻性光芒就会被镜片反射，形成光束射向地面。
数辆主战坦克和火炮被光柱照到，它们或停在原地，或像幽灵车一样漫无目的地行驶，暴露在装甲飞艇的火力网下。
安东驾驶的T-90主战坦克发射一枚穿甲弹击中探照灯，弹芯打穿仪器深处的梦水母，打碎镜片，破碎的弹芯连同无数破片像霰弹一样击中操作仪器的星空人。光柱闪了闪，最后消失在暮色中。
但同时，另一个光柱也扫到了安东的主战坦克，致幻性光芒从还未开启防光镜的炮镜中喷射而入，轰击在人类的视网膜上，瞬间瘫痪了他的大脑。
安东驾驶的T-90不受控制地向远方驶去，主战坦克像一只狂暴的钢铁巨兽般穿过混乱的战线，向着远方奔去...
在时代的浊浪下，每个人，每个种族都有他们不得不接受的宿命。
时代决定了他们，而他们也决定了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