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我养你(1/1)
行临无法开车。
人是醒了,但浑身无力,加之肩膀有伤,所以上车后只能坐副驾。后座也腾出来了,乔如意告诉他,如果不舒服了随时能去后座躺着。
行临死活不去。
理由是躺着伸不开腿,倒不如不躺。但之后说了句心里话,“你也不要逞强,累了就换我开。”
他醒之后,没多久就知道自己所发生的事。周别描述起来绘声绘色,画面感极强。就连乔如意这个当事人听了都热血沸腾的,突然间就觉得自己将行临背出来的那一刻相当帅了。
用周别的话说就是:天际半暗不明,飞沙走石,黄沙朦胧了视线。几束光打过去,就见身穿利落工装的女子背着高大的男子走出暗霾,男子已不省人事。女子煞白的脸上沾着血,都似乎染红了双眼,眸光冷冽坚决。手持寒光利刃,血顺着锋利的刀刃一滴滴地滴在工靴上。
一听高光时刻就在女子身上。
乔如意听了甚是欣慰,妥妥的女主形象不是?
就是吧……
“你这惨白二字不能换换?”乔如意提出文案修改意见。
周别冲着她晃手指,“nonono,一个字都不能改,当时你的脸色用‘惨白’二字来形容最合适。”
乔如意不以为然笑笑。
虽然行临不知道她是如何从野兽群里杀出重围的,但也能想象的到当时那番场景,周别他们所看到的、所描述的只会是冰山一角,不会过犹不及。
加上昨晚她从伤口里挑走血线一事他也知道了,在帐篷里又陪了一晚上,想来体力也没恢复多少。
乔如意坐在驾驶位,调整了一下座位高度,闻言后笑说,“咱俩谁逞强?我起码还算个健全的。”
行临愕然,“我不健全?”
“你连胳膊都不好抬,算了。”乔如意果断利落的,“碰上点棘手路况你再抻着伤口,麻烦的还是我。”
“无人区的路不好开。”行临低叹,“而且你不是也伤了脚吗?”
乔如意微怔。
从昨天到现在,好像一切都在连轴转,身边的人并没发现她的脚受了伤,甚至就连她自己都快忘了脚伤一事。
没想到他还记得。
“我的脚伤也没什么,划了一下而已,早就愈合了。”乔如意压下心底悸动,口吻轻松。
“给自己上药了吗?”行临不放心,“在锁阳城里受伤可大可小,不能掉以轻心。”
嗯……
“没事。”乔如意哪倒出功夫给自己上药。
四两拨千斤的回答,行临从中听出敷衍的意思来,便坚持要看一下她伤口的情况。
虽说乔如意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但不可否认的是,她心里的确暖暖的,便依从了他。
伤口没什么大碍,皮肤愈合得很好。
行临看在眼里,明显就松了口气,轻声说,“你跟野兽打斗,没加重伤口就好。”
原来他坚持要看伤口情况,就是担心这点?乔如意心口怪怪的感觉,痒痒的,又有微微的酸胀。
行临又打量了她一番,看得乔如意浑身发毛。他说,“你能毫发无伤地从野兽堆里出来,也是挺能耐。”
乔如意摇摇头,强调,“确切说,是背着你从野兽堆里出来。”
“对对对,我口误。”行临说。
乔如意恣意,“也不能说毫发无伤,头发被拽掉几根也挺正常。不过说到底还是多亏了你那把狩猎刀,没有它,咱俩当时可能都出不来了。”
狩猎刀是真心好用,要不说打架的时候有件趁手的武器有多重要。当时狩猎刀在手,手腕子都不用太用力,刀子划过去就是见血封喉的干脆。
乔如意也算是风里来雨里去的人,她没有固定的武器,一旦遇上危险,手边有什么就用什么。所以刀子也用过不少,但这么好用的狩猎刀她还是头回见。
行临听出她口吻里的玩笑意味,看着她由衷说了句,“如意,我欠你一条命。”
他是发自内心的感谢。
可感谢的话说不出口,好像一旦说了“谢谢”两个字,他和她就此生分了。
“可别。”乔如意忙打住他的话,“有时候我也会这么说,但你别当真,生命何其珍贵,永远别说谁欠了谁的。”
心说,你也不算欠我的了,沈确和周别都替你应承了尸体拓画一事,也算是替你还了。
行临注视着她,“你就怎么怕跟我有瓜葛?”
“哪有?”乔如意奇怪他能有这种想法。
开玩笑呢,她冒死将他背出来可不是为了一刀两断的,姜承安的事还要从他身上找线索。
见她不像是敷衍,行临心里舒服了些。
再谈到血线,这俩人都没有线索。
乔如意问行临,“你在昏迷之前是碰什么了?目前我们都怀疑那是个寄生虫之类的东西,钻进了你体内导致你昏迷不醒。”
行临回忆当时,“碰东西很正常,但说是寄生虫钻体内了不大可能,总不能顺着我肩头的伤爬进去吧?”
“那也说不准。”乔如意不放过任何可能性,“当时你伤口四周都是黑色纹路,那东西挑出来之后,纹路就消失了。”
行临沉默不语。
良久后乔如意问了一个曾经问沈确的问题,“你之前有过类似这种情况吗?”
行临很肯定地摇头,又细问了血线的模样姿态,乔如意一一告知,但他听了之后表示,那东西他之前的确没见过。
像是走进了死胡同,所有的线索都没了头绪。
末了乔如意问他,“昏迷之前是什么感觉?头晕?浑身无力?”
她记得他出了好多虚汗,像极了低血糖。
行临点头,昏迷前大抵就是这样,之后就失去了意识。
乔如意蹙眉。
还真是棘手啊,遇上了个前所未有的情况。
回程路上,沈确做了头车。
乔如意虽说进出无人区的经验少吧,但来时跟在行临身边,无人区的情况都铭记于心的,所以车子开起来也算是有了经验。
行临高估了自己。
他几番想接手开车,但每每一离开副驾就浑身无力,像是被人抽掉了骨头似的。
乔如意看了他一眼,嘴角想上扬,又努力往下压了压。
行临敏感瞧见,“想笑就笑吧,憋着不难受?”
话音刚落,就见乔如意忍不住笑出声。
好吧,还真是不客气啊。
“行临,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乔如意笑够了之后一声感叹。
“肯定是喜欢掌控所有的人吧,所以现在你连自己身体都无法掌控,很懊恼啊。”
行临着实是用不上劲,只能无力靠着副驾,说了句,“没人会喜欢这种感觉。”
乔如意承认他的话。“但是,”她一个转折,“既然已经这样了,就随遇而安吧。”
说到这,她看了他一眼,笑道,“你这样也挺好的。”
“挺好?”
在哪?
“我呢,这个人也不常伺候人,你现在这样,不管渴了饿了,上下嘴唇一碰,我就能照顾你吃喝,还不好?”
行临闻言,一脸无奈,“有手有脚却不能自由活动,谁喜欢享这个福?”
“我啊。”乔如意稳稳控着方向盘,笑语晏晏,“我还巴不得有人伺候我呢。”
行临被她这句话逗笑,“年纪轻轻的就想躺平了?”
“躺平这种事跟年纪是小是老没关系,是我这个人,单纯的想惜命。”乔如意感叹,“我的工作,那都是要往犄角旮旯里钻的,好东西大多都藏在危险的地方。”
“那就不做,躺平也没关系。”行临说了句。
乔如意闻言乐了,“说得轻巧啊行老板,躺平没钱花,你养我啊?”
行临嗓音低低的,“好。”
乔如意一愣,好什么?她看了他一眼,却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心头就掠过一抹慌。
行临虽浑身无力,但盯着她的目光坚定,眸光深邃似苍宇。他一字一句说得清楚,“如意,你想躺平,我养你。”
乔如意握方向盘的手险些有了颤意,心底像是有惊涛拍过。
她不是没听过这种话,她不乏追求者。从她学生时期开始,就总能收到男生们送来的各种各样的礼物,伴着她的成长,出现的礼物越来越贵重。
她从不收,自小到打,礼物怎么来的就怎么还回去,不管贵重与否。
世人爱她,不过一张皮囊。陶姜曾经跟她说,你不要小瞧了你这张皮囊,引得对方倾倒,自然就会心甘情愿任由你驱使。
可乔如意想的是,我立身于世,靠的又不是一张脸。悦颜者势必也会弃于颜去,身有长物才是正道。
一些养你的话也没少从追求者的口中出,总会引得乔如意嗤鼻一笑,她从他们贪婪的眼神里能轻而易举看出他们内心的龌龊和企图。
后来,姜承安跟她说,既然你烦他们,那就跟我在一起,名花有主,旁人也不惦记。
倒是个好主意。
乔如意想用斥责那些人的话来驳行临,可话说不出来,因为她觉得,行临的这句话很真。
她清清嗓子,轻笑,“看来行老板的这条命我没白救,竟能换我下半辈子的安稳呢。”
行临看着她,目光里有思量,“我说的话不是消遣。”
“好,等我真吃不上饭那天也去你店里,跟周别一样给你打工。”乔如意似玩笑,“或者去你的马场,那么大的马场肯定缺人手。”
而且老冯也不在了。
她在搪塞,也在不以为然,或者准确说是在故意扭曲他的本意。她不是不懂,她是太懂了。
懂得,知进退。
也懂得,在必要的时候会跟他保持距离。
行临看在眼里,心里就明镜的。心头不免苦涩,再开口时轻笑,“好。”
这个“好”字,说得并不洒脱,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块东西似的。
气氛像是小小滞阻了一下。
乔如意感觉到了,想了想,故作轻松的口吻,“哎,问你个不算专业的问题,你要是觉得为难可以不用回答。”
“什么?”行临暗自调整了情绪,风轻云淡。
乔如意,“你在九时墟做店主有收入吗?收入高吗?”
行临是没料到她会问这种问题,愣了一下。乔如意察觉后诧异,“不会是……没薪水拿吧?”
行临无奈笑笑,“算是吧。”
乔如意嘴角微微上扬,故作轻叹,“你也是蛮不容易的……”
是为爱发电吗?
之后关于九时墟的事乔如意就没再问,本就是敏感话题,主要是行临,一提到九时墟就四两拨千斤了。
因为有了来时的经验,回程时在时间上会缩短一些。但之前骑马省时的那段路没办法了,一行人只能绕远。
好在他们没在锁阳城多逗留,鱼人有盘点了车上的物资,绕路也是够用的。
赶路时行临始终就坐副驾,从不到后座休息。他这场昏迷来得奇怪,走得也奇怪,可醒是醒了,总是浑身无力。
只要太阳一落山他都会沉沉睡去,任谁叫都叫不醒,日出时又自然醒,全身使不上劲。
乔如意的分析是,可能就受血线的影响,体内还有毒素没清理干净。
行临很认真地看着乔如意问,“你是不是给我吃安眠药了?”
乔如意倒是想。
只要他睡得瓷实,那她晚上拓画的时候就不用提心吊胆了。
给尸体拓画这件事,乔如意没主动跟行临说,周别和沈确也没主动跟行临提,这件事落在行临头上或许就一万个不同意了。
沈确和周别每天过得也是提心吊胆,就怕被行临发现。每天从帐篷里钻出来,俩人都心领神会地眼神交汇一下,心叹,又安然度过一天。
当时是救人心切,他们不得不答应乔如意。好在行临每到晚上都睡得死,他俩摇摇欲坠的心才得以扶稳。
就这样,葛叔及其家人的尸体,每晚乔如意都要定时定量去拓画。这过程里她不让旁人靠近,只有陶姜能近身,看得鱼人有都心生失落了。
就这样,绕了路前行。
行临所言非虚,绕行的一段路不但路况难行,高反还挺明显,六人在这段路上耽误了不少时间,好在最后有惊无险地出了无人区。
上了沙漠公路,有信号的那一刻,乔如意才恍惚记起,原来自己是生活在现代,有水有电有网络,生活一切便利。
那些游光、阴兵、石皮和人希等等,好像是卷入了梦里,再想起时总觉得梦幻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