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李逵被李鬼教训(2/1)

知道“钟文龙”是赣州人的,不光赣州市里的人,不少县城的人都知道。这要归功于麻九臣作协主席的身份和他不遗余力的宣扬。

《生活大观》给朱阿福的稿费是寄给麻九臣的。

一天,文员金贵梅收到一张汇款单,汇款人是“《生活大观》编辑部”,收款人姓名是“朱阿福”,收款人地址却是他们作协,她奇怪地看了看汇款单,将其他邮件一并送去给麻九臣。

麻九臣正在喝茶,金贵梅将邮件放下,拿起汇款单对他说:“麻主席,这张汇款单地址是咱们作协,收款人不是咱们单位的,写的是‘朱阿福’。”

麻九臣一听就知道,心里高兴,放下茶杯,接过汇款单,看了眼,笑道:“嘿,这孩子,怎么寄这来了?”

金贵梅听麻九臣这么说,问他:“麻主席,您认识啊?谁啊?”

麻九臣笑了下,故作平静地说:“我外甥,在《生活大观》上发表了连载小说。”

他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报纸来,递给金贵梅。

金贵梅听说他外甥在上面发表了小说,很慎重拿起来看。

翻遍报纸,没看到“朱阿福”三个字,疑惑地问:“没有啊?”

麻九臣含蓄一笑,“钟文龙。”

金贵梅惊诧地问:“钟文龙?”

钟文龙她是知道的,《古今传奇》和《故事会》上都有他的小说,《青年文学》上还有他的文学作品。她低下头迅速找到钟文龙,一看小说标题《一个寡妇和她的五个男人》,心里怪怪的,再看下去,脸红心跳,她抬头看了下麻九臣,想说什么,嘴唇微启,停住了,讪笑道,“您外甥就是钟文龙啊?”

心里十万个为什么,这不是她心里的钟文龙,从未听麻主席夸过他外甥有文学方面的天赋。一下子成了着名作家,实在让她有点接受不了。

麻九臣很宠爱的语气说:“这孩子不愿出名,就用了笔名‘钟文龙’。”又指了指报纸,问金贵梅,“这小说很低俗吧?”

金贵梅诧异地看着麻九臣,好像说这话的不是他,这话怎么也不该从他嘴里说出来。虽说和自己的看法一样。

麻九臣问她:“人情债,知道一中的钟志远吗?”

金贵梅点头,全国文科状元,诗人,名气可大了。

麻九臣叹息一声,“他发表了几首诗,忘乎所以。后来在我外甥那看到他《鬼吹灯》的手稿,眼红了,天天缠着我外甥帮他发表小说。我外甥哪有空?同时写三部连载小说的,后来钟志远威胁说不帮着发表就要揭‘钟文龙’的老底,唉,我外甥不得已,求人帮他发表。结果人家一看,什么狗屁小说,根本不屑一顾,我外甥没办法,就只好答应人家用他的名义发表……唉,你看……”

他指着报纸,嘴里啧啧有声,一脸轻蔑的表情。

金贵梅却听不进他的话了,根本不信钟志远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钟志远他是见过的,那真是青年才俊,一脸书卷气,就那句“生活除了眼前的苟且,还有诗与远方”就没人及得了,他至于做这种下三滥的事?

可她不好反驳,勉强笑道:“那您外甥真不容易。”

自此,麻九臣的包里总有一张汇款单和《生活大观》,在市里、去县里参加个会议,无意中总会露出汇款单和报纸,有人发现了问他,他总要“无奈”地解释一番,临了总说:“没办法,人情债。”

县城里的文学青年,获悉“钟文龙”是麻主席的外甥,都兴奋得想见到“钟文龙”。

麻九臣去县里和他们座谈时,总被要求下回带朱阿福来见一面。他再三推辞后,就带朱阿福到各县去。

朱阿福已经不是刚学装逼的朱阿福了,自在谭其文面前装逼后,智商和情商都被开发出来,在装逼这方面突飞猛进,大有超前浪麻九臣的势头。

有一天,他在瑞金县和文学青年见面,大家围着他,热切的眼睛注视着他,他感觉到莫名的兴奋,跟他们侃侃而谈,尽说些童年糗事,月下偷看女人洗澡啊,给男生背上贴王八啊,往午睡的同学嘴里放盐啊,等等,文学一点不说,美其名曰“人情世故皆文章”。

眼前的文学青年人听得还津津有味,笑声和掌声不断。

朱阿福一高兴,情绪激昂地说:“此情此景,我想吟诗一首……”他凝望天空,情绪饱满地吟道,“啊,年轻的朋友来相会,文学的道路不一般,看不见呀摸不着,它像黑暗里的大姑娘。”

吟罢,引发一阵爆笑,不光男青年,女青年都笑得不矜持,麻九臣暗暗佩服外甥开挂了。

钟志远是不在场,如果在场,他要怀疑人生,宋晓峰是不是提前转世投胎了?

自那次,朱阿福每每和文学青年见面,都要吟诗一首,每回都是这一首。

以至于各县的文学青年在谈到朱阿福时,总会开心地同时说出来:“此情此景,我想吟诗一首,啊……”又总在喊出“看不见呀摸不着,它像黑暗里的大姑娘”时放声大笑。

许多文学女青年对朱阿福心怀爱慕,虽然他的形象实在磕碜,但是在光环效应下,朱阿福成了女人眼里很有魅力的男人,是她们的偶像。

这天,朱阿福带着一帮从县城来的文学青年在八境公园游玩。

他现在不光会装逼,在笼络人方面也渐入佳境。

在学校时,有名的一毛不拔,柳萍生日他说好全包,最后还是不要脸地让钟志远付。现在不同了,他舍在花些小钱收拢讨好人。

他去县城时,文学青年们热情大方地招待他,来到赣州,他热情地回请他们。

县城的文学青年来到赣州,也是难得的见一回世面,在八境公园游玩,更是高兴不已。

八境公园可是赣州最有名的景点,这时候在八境公园划船是最时髦的娱乐活动。

钟志远带着葛悠、桂萍也来到了八境公园游玩。

上次他们仨匆匆来匆匆走,钟志远都没有尽到地主之谊,这回说什么也不好怠慢。

“八境公园因八境台得名,八境台是北宋时建的。当时苏东坡作了《虔州八境图八首并序》,”钟志远停下来,解释道,“虔州是赣州的古称。苏东坡在这首诗中历史上首次提出一个城市的八景,形成一组旅游胜地,为后世模仿,像燕山八景,杭州十景,可以说是中国旅游文化的一个里程碑。”

钟志远说,指着城墙角上高处耸立的八境台,“里面还有郭沫若题的诗呢,赣州东河大桥这几个字也是他题的。”

“没想到,赣州小小的城市,文化底蕴还挺厚。”桂萍笑道。

“是啊,赣江的源头,‘赣’字的结构就很有文化底蕴,你们看,左边‘章’,是指章江,右边‘贡’是指贡江,上面一个斜文旁,是说章江和贡江交汇的这个地方是人文中心。”钟志远卖弄地说。

“呀,真的呢!‘赣’字太有意思了!”葛悠喜道。

“是挺有意思的,我想了下,全国也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字来。”桂萍感慨道。

钟志远带他们二人登上八境台,这时候进八境公园要买票,进来登八境台就免费了。

站在八境台上,游客人不多。

“八境是指赣州的八大风景,三台鼎峙、二水环流、玉岩夜月、宝盖朝云、储潭晓镜、天竺晴岚、马崖禅影、雁塔文峰……”钟志远给葛悠、桂萍概要地介绍了下八境,想来他们也不会用心去记,在八境台凭栏远望,把杆临风一会,钟志远说带他们去划船。

从八境台上望下去,河里划船的人倒不少。

三月的天,风和日丽,很适合划船。

他们往船坞口去,老远钟志远看见一道门板般粗壮的身影,打眼看正是朱阿福。

这家伙身边跟着七八个人,六七个是女人,正从船上下来,和他们迎面而来。

钟志远喊了声:“朱阿福!”主动地向他打招呼。

朱阿福正跟身边几个女人说笑,听到有人喊他,抬头看到钟志远一愣,叫了声:“钟志远!”快步向前抱住钟志远,显得特别热情,在他耳边说:“我有事先走了。”

说罢,带着人快步走了。

“你同学啊?怎么就走了?”桂萍好奇地问。

钟志远以为朱阿福见到自己尴尬,才匆匆走的,不以为意。

不过,听到朱阿福身边女人的议论,不淡定了。

“他就是钟志远?好高大好漂亮啊!”

“哼,有什么,臭皮柑——好看不好吃,自己没本事还要逼着朱阿福用钟文龙的名义帮他发表小说。”

“唉,可惜了……”

伴随着朱阿福“钟文龙”的名声在赣州鹊起,钟志远的名声就有点狼藉了。

钟志远朝朱阿福的背影大喊一声:“钟文龙!”

葛悠和桂萍都奇怪地看着他,怎么对着人家喊自己的笔名。

只见朱阿福身体一僵停下,转过身嬉笑地看着钟志远。

他和舅舅商议过,如果钟文龙确定是赣州人,那么十有八九是钟志远。他现在心内很忐忑,但还得装着镇定。

“你一个姓朱的,干吗笔名姓钟?吕布人家叫他三姓家奴,你已经两姓了哦!”钟志远语含讥笑地问他。

桂萍听了噗呲笑了,她和葛悠对视了眼,都明白了,眼前这个五大三粗的人就是人家说的姓朱的“钟文龙”。

朱阿福尴尬地立在那,恼羞成怒地说:“取笔名关你什么事?”

“同学那会,没见你文笔好呀,怎么高考落榜反倒爆发了?真是上九天揽月了啊!”钟志远嘲笑着,并没有直接揭穿他。

朱阿福身边的女人不高兴了,一个女人气愤地对钟志远说:“你怎么见不得别人好呢?亏我还去赣南师院找过你,哼,幸好没见到。”

朱阿福身边六七个女人,几乎都去赣南师院找过钟志远,不过,都没见到他,他常不在学校,老师都难得见到他,别说这些冒昧登门拜访的人。

钟志远对这个女人笑了下,看向朱阿福,笑问:“朱阿福,乘‘龙’上青云了啊,飞得是不是高了点?当心摔下来不好看。”

朱阿福已经心里确定,钟志远就是钟文龙了。

他额头的汗密密地渗出来,好在钟志远没拆穿他,看来,钟志远不想让人知道他是“钟文龙”。想到这里,他轻松一笑:“你啊,男人的心要像大海,女人的心才像根针。”

他得意地朝钟志远示威性地眨了眨眼,又色咪咪地看了看桂萍。心里直羡慕,钟志远身边的女人真美,身材丰满诱人。

桂萍厌恶地瞪了他一眼。

他身边的女人听他这么说,一面称赞他大度,一面娇嗔地埋怨:“怎么女人的心就像根针了?”

朱阿福将那女人拉了下,带着大家快步走了。

钟志远被朱阿福教训得一愣一愣的,这小子又倒反过来教育我了!

葛悠和桂萍看着他丈二和尚般摸着头一脸吃瘪的样子,都笑了出来。

葛悠说:“这就明白了,假冒你的就是你这个同学,叫朱什么来着……”

“叫朱阿福!”桂萍没好气地说,心想这都记不住。

“对,就是这个朱阿福。”葛悠朝桂萍难为情地笑了下,对钟志远说。

“看他样子,一点不慌张。”桂萍感慨道,“心理素质真强!”

“他吃定我不想公开钟文龙的身份。”钟志远说,笑了,“所以他还敢教训我。”

三个人都笑了,这太有趣了,李逵被李鬼教训了。

“这怎么办?”葛悠问。

钟志远想了想,前有假冒“钟震宇”的,现在有假冒“钟文龙”的。

“好办,在你们的杂志上做个通告不就行了?”

“对,不攻自破!”桂萍赞道。

三个人继续去划船。

钟志远知道葛悠和桂萍此行目的,划船的时候就跟他们讲开了。

“《遇见最美的宋词要到10月才完,接下来我再把《遇见最美的唐诗》给你,有十万字。”钟志远对桂萍说,桂萍听到,激动地回头对他表示感谢,她坐在船中央,葛悠在前面划桨,钟志远在后面划桨,她一扭身,船剧烈动荡起来,吓得葛悠大喊:“别激动,别激动!”

他不敢转身回头,身子僵硬头梗着向前,对着空气大声问:“那我呢?”

叫桂萍别激动,他自己激动了。

桂萍回头娇媚地望了钟志远一眼就赶紧扭过头去,自己也吓得惊叫起来,双手紧紧地抓住船舷。

钟志远对葛悠背影喊道:“你最幸运了,《秦俑》8月结束后,有一部更精彩的穿越小说,还是和秦朝有关,叫《寻秦记》,这个写下来,我大致算了下,得有一百五十万字……”

钟志远还没说完,前头葛悠就激动得哈哈大笑,“太好了,太好了!”

他不自觉地站了起来,船受力剧烈晃起来,吓得桂萍大叫:“快坐下,快坐下,别激动,别激动!”

晃悠间,葛悠吓得腿软,一屁股坐了回去。

“这要连载到什么时候?几年,不对……”桂萍羡慕地在算连载时间。

葛悠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啊呀,一个月一期,得连载25年,是不是啊?25年啊!”

他自己算出来的,可是说出来都不敢相信。

“就是啊,25年,哈哈……”桂萍都笑爆了,25年连载下来,还有谁在看?

葛悠也担忧了,望着船头喊:“是不是太长了?”

“我不在考虑是不是该删减吗?”钟志远说,感觉说出秘密了,自己都笑了,正色道,“再减都得一百万左右。”

“那还得连载个17年啊!”葛悠面对船头哭丧着脸说。

钟志远故意吧息道:“给你还嫌多,唉,要不我给关欣吧。”

葛悠急忙喊:“不,不,不,要,要,要!”

打哑谜似的,听得桂萍直笑。

“看把你急得,其实这事很好处理,一则每期多登个千把字,二则将月刊改周刊,So easy的事!”

葛悠听了,嘴上念念有词,默算了遍,喜道:“这好,三年连载完了,太好了!”

这把桂萍羡慕死了,一下三年不用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