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冷宫夜话闻旧秘 慈宁宫深种祸根(1/1)
夜色如墨,将白日里的一切喧嚣与纷争尽数吞没。
瑶华宫内,白若曦遣退了众人,只留下琳琅一人。
御书房那颗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皇帝派出的暗探想必已如无形的网,铺向了永和宫与慈宁宫。
现在,是她该去求证自己心中疑惑的时候了。
“娘娘,都备妥了。”琳琅提着一个食盒,里面放的并非佳肴,而是几锭沉甸甸的银子,还有一些治疗风湿伤痛的伤药。
“走吧。”白若曦披上一件深色的斗篷,将兜帽戴上,整个人隐入夜色之中。
冷宫位于皇宫西北角,是被人遗忘的角落。
越是靠近,空气便越是阴冷潮湿,连风都带着一股腐朽的气息。
守门的两个老太监早已被小禄子用银钱打点过,见到白若曦主仆二人,只是耷拉着眼皮,默默地拉开了那扇沉重的宫门。
门轴发出“吱呀”一声刺耳的悲鸣,仿佛在诉说着此地无尽的怨与愁。
白若曦径直走向最深处那间还算齐整的院落。
院门虚掩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在窗纸后摇曳,映出一个孤寂的人影。
她推门而入。
屋内的陈设简陋至极,一股浓重的霉味和药味混杂在一起。
柔妃正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一卷书,只是目光并没有落在书页上,而是看着窗外。
听到动静,她缓缓回过头,看到来人是白若曦,脸上没有丝毫惊讶,反而露出了一丝了然的微笑。
“我猜到你会来。”柔妃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很平静。
“姐姐似乎……一点也不意外。”白若曦摘下兜帽,让琳琅在外面守着,自己走上前去。
“这宫里,还敢来见我这个废妃,又想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的,除了你,不会有第二个人。”柔妃示意她坐下,亲自为她倒了一杯凉透了的茶水。
白若曦没有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太后为何要如此维护灵宝林?”
这是她心中最大的疑团。
柔妃端起自己的茶杯,看着杯中浮沉的茶叶末子,眼神悠远。
“因为太后护着的,从来都不是灵宝林。”她轻轻吹了吹气,“她护着的,是灵宝林的父亲,如今的礼部侍郎,灵正清。”
白若曦的心猛地一跳。
柔妃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这桩秘闻,恐怕连先帝都不知道。太后还是闺中少女时,曾与她的表哥情投意合,早已私下定了终身。那位表哥,就是灵正清。”
这个消息,如同一道惊雷,在白若曦的脑中炸开。
她瞬间明白了。
明白了太后那不计后果的偏袒,明白了她宁可与皇帝母子离心也要保下灵宝林的偏执。
那不是为了侄女,而是为了年少时求而不得的旧情人。
灵宝林,不过是那段被埋葬的感情唯一的念想和寄托。
“这件事,先帝都不知道,姐姐又是如何得知的?”白若曦的声音有些干涩。
“家父与灵侍郎曾是同僚,一次酒后,灵侍郎醉后失言,提过一两句,家父当时并未在意,只当是醉话。后来我入了宫,家父才将此事当做一桩秘闻告知于我,让我凡事避着太后娘家的人。”柔妃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悲凉,“谁能想到,一句醉话,竟是隐藏最深的真相。”
白若曦沉默了。
她原以为自己已经洞悉了宫中大部分的阴私,却不想,这最顶端的地方,还埋着如此惊世骇俗的过往。
“多谢姐姐告知。”白若曦起身,郑重地行了一礼。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柔妃扶住她,“我告诉你这些,不过是想让你知道,你的敌人有多强大,她的软肋,又有多么致命。你好自为之。”
白若曦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冷宫。
走出那扇沉重的大门,外面的空气仿佛都清新了许多。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残月,心中一片清明。
皇帝生性多疑,他既然已经起了疑心,便会掘地三尺。
这桩牵扯到先帝颜面和太后清誉的旧事,由他自己查出来,远比从任何人口中说出,都要来得震撼和愤怒。
灵宝林,或者说整个灵家,他们的死期不远了。
与此同时,慈宁宫内。
太后心绪不宁,捻着佛珠的手都有些不稳。
皇帝一整日未曾来请安,这便是无声的抗议。
“李嬷嬷,你说,皇帝他……是不是真的恼了哀家?”
李嬷嬷正为太后捶着腿,闻言连忙安慰道:“太后说笑了,皇上最是孝顺,只是一时想不通罢了,过两日气消了,自然会来给您请安的。”
她说着话,手上捶腿的力道却忽然一空,手臂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麻痹感,手中的小捶“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怎么了?”太后不满地睁开眼。
“老奴该死,手滑了。”李嬷嬷连忙捡起小捶,强忍着手腕处的不适,重新捶了起来,只是后背已惊出了一层冷汗。
那股刺痛感,与前些日子兰贵人死时,那方手帕擦过她手背的感觉,一模一样。
待伺候太后睡下,李嬷嬷回到自己房中,关上门,立刻撸起了袖子。
昏暗的烛火下,她的手腕内侧,一个细小的、几乎看不见的红点,正隐隐透着一丝不正常的乌青。
她的脑海中,轰然闪过兰贵人临死前,那双怨毒的眼睛,和那方朝着她直直飞来的血手帕……
那上面,沾染的绝不仅仅是秘香!
李嬷嬷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是谁?是白若曦,还是皇后?亦或是……她们之中,那个真正的内鬼?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她的心底,蔓延至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