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御赐之物(1/1)

乔同甫赶过来之时,洛怀素已经走了进去,他被挡在了外面。

听着里面的动静,他紧皱着眉,苦苦思索着对策。

瞧着海棠过来,他一把抓住海棠的手,“婉柔,你帮帮我,眼下只有你能帮我。”

“哦,说说看,我如何帮你?”

如今优势全在她们这边,她也没有必要伏低做小。

里间传来请他的声音。乔同甫进去的时候,衣襟已经全被冷汗打湿。

“山长……”

他刚刚开口,一个盒子便扔在脚边,盒盖弹开,里面是几张他与洛怀素写的书信。

“看你干的好事!”

“山长,你听我说。”他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山长目光如炬:“你可知罪?”

“山长明鉴,学生与洛家小姐已经两清,是她将银票撕毁,学生分文未留……”

“两清?”洛怀素站在他三步之外,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乔同甫,你诓我祖母给我的及笄礼金镯,是为不孝,以婚约为饵骗我一年感情,是为不仁。使我洛家沦为孟城笑柄,是为不义。你这不仁不义不孝之辈,若放你进京,玷污的不止我洛家门楣,更有云鹤书院百年清誉!”

她每说一句,便向前一步。

乔同甫只觉得那脚步声似踩在自己的心口,压得他喘不过气。

“你……”

她这是想要断送自己科举之路。

乔同甫猛地抬头瞪她,旁边的萧成墨见状,不动声色地挡住洛怀素。

“今日我在此,请山长依院规处置,以儆效尤。”

山长沉声道:“书院院规第五条:行为不端、欺世盗名者,革除学籍,永不叙用。乔同甫,你可服?”

乔同甫浑身一颤,眼里密布血丝。

他看向洛怀素,第一次发现那双素来温和的眸,竟能冷到如此地步。

“学生……不服!”

证据确凿,他竟然不服。

洛曦宁眉毛一挑,手轻轻一挥,十八便把她需要的东西拿了出来。

她使了个眼色,十八会意,拿着东西走了出去。

“洛怀素,你休要血口喷人。”

他声音拔高,“那对金镯分明是你自愿相赠。之后的银票也是,说是资助我科考,如今倒成我诓骗?我不是还了五百三十两给你吗?”说着,他竟还有些委屈,“这是你自己撕毁的,与我何干?”

屋内一时静得能听见烛芯爆裂的轻响。

“若是此物乃御赐之物呢?”落怀素忽而轻笑。

“什么?”山长的瞳孔骤缩。

御赐之物,是不能私自典当、买卖或毁弃。一经发现,轻则杖刑,重则按“大不敬”论罪,可处绞、斩刑。

如果,乔同甫当真当了御赐之物,一经查实,不仅革除学籍,更要治罪下狱。

想要保住他,自是不可能了。

“不可能!”乔同甫的脸色苍白,喉咙发干,“你那金镯怎么可能是御赐之物,你们洛家不过是罪民之后,怎会有御赐之物!”

“她是没有,但我有呀!”屏风后传来女声,戴着帷帽的沈涟儿缓步而出。

“你是何人?”

“我乃郝县县令之女沈涟儿,我外祖乃是镇北将军。”

洛曦宁低笑,她母亲刚嫁给她爹不久,舅舅便娶了镇北将军的独女。

镇北将军将虎符交与了圣上,圣上赏了不少物件给镇北将军,就是她舅舅也得了不少。

要不然,她哪有机会借?

乔同甫并未见过沈涟儿,见到她也是一脸怪异。

“我与你素不相识,你有御赐之物与我有何干?”

沈涟儿转头看他,“与你有何干?我的堂姐姓苏,名唤婉柔,与公子可曾相识?”

苏婉柔这个名字,还真不是洛曦宁胡诌的,镇北将军当年收留了他同袍的儿女,其中一名便叫做苏婉柔。

可惜的是,苏婉柔命不好,刚及笄便生了一场重病去世了。

乔同甫的脸色瞬间惨白一片。

沈涟儿从袖中抽出一纸当票,轻飘飘掷到他面前,“十二日,你乔同甫在城西瑞和当典当了一对赤金绞丝镯,八百两,可还记得。掌柜的已画押,可要我将那掌柜喊来,与你对峙?”

“御赐之物,那怎么会是御赐之物?”他嘴唇哆嗦着。

“镯子内壁刻有‘镇北’二字,乃圣上赐我外祖战功之赏。”她的声音陡然转厉,“你哄我堂姐,说是暂借与你,待令慈寿宴即还。可据我所知,你母亲寿辰早过了吧!你还问洛家姐姐要了份厚礼送上,是吧?洛家姐姐?”

沈涟儿看向洛怀素,洛怀素苦涩点头。

那日她父亲因为货款而发愁,她不得不当了几件自己最喜欢的首饰,这才凑出了一份看得过去的礼物送过去。

“看吧,你说说,你还撒了些什么谎呢?”沈涟儿步步紧逼。

乔同甫牙关打战,忽而膝行向山长:“山长,学生知错,愿受院规处置,只求莫惊动官府。学生十年寒窗苦读……”

“十年寒窗?”山长缓缓起身,“你读的是圣贤书,行的却是宵小事,我云鹤书院容不下你这等卑劣学生!”

他抬手,在桌上重重一拍,“革除学籍,即刻逐出书院!”

乔同甫瘫软在地,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

“对了,”沈涟儿俯身,轻声补刀,“堂姐那对镯子她已经命人赎回,明日这起案子的诉状便会出现在县衙的案头。乔公子,牢饭可还吃得惯?”

乔同甫猛地抬头,眼底血丝迸裂,竟要扑向沈涟儿。

沈涟儿身边的侍卫可不是吃素的,只是微微侧身,一记手刀劈在他后颈。

乔同甫闷哼一声,昏死过去。

山长疲惫的阖眼,不忍看向这个,他以往最得意门生如今的模样:“拖出去吧!”

两名侍卫上前,像拖死狗般将人拖出门槛。

屋外,夜沉如墨。

洛怀素倚在廊柱,指尖摩挲着那只空木盒。

洛曦宁走了过来,她已经换了衣衫,丝毫没有百灵身上的怯懦。

“二姐姐,如今大仇得报,该笑才对。”

洛怀素哪里笑得出来,她想起初春的时候,身着旧衣却干干净净的乔生,在杏花微雨里为她簪上一朵花,说:“待我金榜题名,必以十里红妆迎你。”

如今杏花谢了,红妆散了,只剩这一地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