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摩纳哥困局(1/1)

摩纳哥。

F1王冠上最璀璨的明珠。

这条蜿蜒于悬崖与海洋之间的街道,用它极致的低速弯,暴露了莲花赛车设计上的根本缺陷。这台为高速赛道而生的机器,在摩纳哥的低速弯中,抓地力无法达到理想状态。

排位赛的计时器,无情地宣告了结果。

P4。

林逸风用尽了每一分力气,榨干了轮胎的每一丝性能,最终也只能将这台笨重的机器停在第二排发车格。

杆位属于主场作战的夏尔·勒克莱尔,他的法拉利赛车在这里如鱼得水。维斯塔潘P2,赛恩斯P3。

三台红色与蓝色的赛车,像三座大山,挡在他的面前。

摩纳哥的赛道宽度,只允许一台赛车通过。一旦发车的顺位确定,比赛就变成了一场长达七十八圈的巡游。

他跟在卡洛斯·赛恩斯的法拉利F1-75后面,一圈,又一圈。

费尔蒙酒店发夹弯,他能看清对方头盔上的每一条拉花。

隧道,他能闻到前方排出的灼热尾气。

游泳池弯,他能感受到对方尾流带来的下压力损失。

他就像一列被前方列车死死压住的火车,轨道只有一条,无法变道,无法超越。

比赛变得枯燥、漫长,甚至令人窒息。

“尝试K2模式,在1号弯前给他压力。”

亚历克斯·陈的声音在无线电里响起,一如既往的冷静。

“收到。”

林逸风拨动方向盘上的旋钮,引擎的声调微微变化,动能回收系统开始超额输出。

他将车头更深地探入赛恩斯的侧面,但西班牙人只是轻巧地一关门,就守住了线路。

一切都是徒劳。

这不是策略能解决的问题。

这是机械性能上赤裸裸的碾压。莲花赛车在低速弯里每损失的零点一秒,都成了赛恩斯可以轻松喘息的资本。

跟了三十圈。

四十圈。

五十圈。

林逸风放弃了。

他不再思考如何在这条赛道上完成一次不可能的超车。他的身体进入了一种奇特的自动驾驶模式。

双手,双脚,如同被设定了程序的机器,精准地转向、刹车、给油。每一个动作都完美复刻着上一圈的轨迹。

而他的意识,他的全部精神,则沉入了一片无尽的黑暗。

“赛道记忆宫殿”。

但这一次,宫殿里没有赛道,没有弯角,没有对手。

只有一台悬浮在虚空中的,莲花赛车的虚拟模型。

迈阿密赛道颠簸路面传来的每一次剧烈弹跳,化作红色的数据流,冲击着模型的悬挂系统。

西班牙加泰罗尼亚赛道高速弯里,车尾每一次不受控制的滑动,变成黄色的气流,在底板下方紊乱地窜动。

以及现在,摩纳哥,这台赛车在低速弯里每一次迟钝的转向,都让底板前缘的下压力图谱,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色。

所有的负面反馈,所有赛车“说”不出口的痛苦,此刻都以最直观的方式,展现在他的眼前。

他伸出“手”,在虚空中拨动那些数据流。

纽维的设计,是追求极致。他将气流通道挖得极深,试图在底板下方制造一个巨大的低压区,将赛车死死地吸在地面上。

这是高速赛道的版本答案。

但在低速状态下,这些深邃的通道无法维持稳定的气流附着,导致下压力时有时无,赛车变得难以驾驭。

林逸风的脑海里,开始浮现出一种新的可能。

他将那些过于激进的通道入口,在脑中缓缓填平了一些。

又在底板侧缘,增加了一道不起眼的涡流发生器。

他要的不是极致的下压力峰值。

他要的是一个更宽泛、更稳定的下压力平台。一个能让赛车在高速时稳健,在低速时不至于变成一头笨拙的河马的方案。

一个全新的,融合了纽维的天才设计,又结合了他自己驾驶经验的底板概念,在他的脑海里,渐渐成型。

……

方格旗挥动。

比赛结束。

名次没有任何变化。

勒克莱尔在山呼海啸的欢呼声中,赢得了自己的主场冠军。维斯塔潘第二,赛恩斯第三。

林逸风,第四。

一场颗粒无收的比赛。

他将赛车停回维修区,解开安全带,摘下头盔。

没有愤怒,没有沮丧。

他的脸上,是一种让车队成员感到陌生的平静。

他一言不发,径直穿过正在收拾工具的技师们,走向P房后方的休息室。

车队例行的赛后复盘会即将开始。

扬·蒙肖和亚历克斯·陈坐在会议桌前,看着林逸风的身影从门口一晃而过,头也没回地走向了他的私人房间。

“他怎么回事?”扬·蒙肖皱起眉头,敲了敲桌子,“排位赛和正赛的表现都不理想,现在连复盘会都不参加了?”

亚历克斯张了张嘴,没说出话。他知道林逸风心里憋着火,但这种直接缺席会议的行为,在莲花车队,前所未有。

“随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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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队赵思宁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靠在门框上,目光深邃地望着林逸风消失的方向。

“让他一个人静一静。”

夜幕下的摩纳哥,码头的灯火在漆黑的海面上碎成一片浮动的金鳞。

林逸风独自坐在长椅上,指尖摩挲着一辆冰冷的迷你卡丁车模型。舒马赫的签名,在微光下模糊不清。

游艇的派对音乐隔着海水传来,衬得他这里的寂静格外刺耳。

摩纳哥的失利,像一根扎进肉里的刺,不致命,却时时刻刻提醒着他。问题不在于第四名的成绩,而在于他面对那台“病态”的赛车时,除了在脑中推演,竟束手无策。

他是不是太依赖那份来自纽维的天才设计了?

当莲花的赛车完美时,他能赢。当赛车出现问题,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挣扎。

他,林逸风,究竟是一个能驾驭任何机械的顶级车手,还是只是纽维设计图上,那个最适配的“人形零件”?

这个念头,让即将到来的阿塞拜疆大奖赛,蒙上了一层阴影。

然而,莲花赛车的性能瓶颈,是一堵看不见的墙。

在长直道上,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手的尾翼在视野中缩小,引擎的轰鸣声被无情地抛在身后。那种无力感,像是被抽走了骨头,只剩下空荡荡的赛车服。

比赛结束后,他没有参加车队的复盘会,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了休息室里。

空气里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

沮丧的情绪在房间里发酵,沉闷,压抑。

他不是在自怨自艾,而是在一种近乎自虐的冷静中,反复回放着比赛的每一个细节。

问题不在于驾驶,不在于策略,而在于赛车本身。

莲花赛车,已经抵达了它当前设计理念下的极限。

林逸风猛地起身,抓起桌上的一支笔和一张A4白纸,像是要将胸中的憋闷全部宣泄在纸面上。

他没有去想调校数据,没有去纠结悬挂的软硬。

他的笔尖在纸上游走,画出的不是赛道线路,而是一条又一条交错的曲线,一个个气流的箭头。

那是一种源自本能的涂鸦,源自无数个比赛周末积累的体感。

他的脑海中,舒马赫的经验和纽维的设计哲学正在发生奇妙的碰撞。

渐渐地,一个模糊的轮廓在纸上浮现。

一个怪异的,仿佛来自上个世纪,却又带着某种未来感的底盘结构。

双层,却又相连。

“双底盘”。

这个词,在他脑中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