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你若要来 那便开战(1/1)

“允不允许?!”

四字如雷,在归园肃杀的冬夜里轰然炸响,震得檐角冰凌簌簌而落。

每一个靖难军士兵都感到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握着兵刃的手更紧了几分,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燃烧着与侯爷同仇敌忾的火焰。

李玄微按刀的手背上青筋虬结,如同蛰伏的凶兽,只待一声令下。

厉寒川周身那被镇世鼎青金光晕强行压制、消融的冰冷煞气,在陈九这斩钉截铁、近乎宣战的质问下,猛地一滞,随即如同被激怒的毒蛇,更加狂暴地翻涌起来!

玄色大氅无风自动,猎猎作响,脚下的青石地砖,那几道细微的裂纹瞬间扩大、蔓延,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

兜帽下的阴影剧烈波动,那双锐利如冷电的眼眸死死盯住陈九,仿佛要将他洞穿。

“侯爷此言,未免……狂妄了!”

厉寒川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多了一丝被冒犯的愠怒,如同金铁摩擦带上了火星,

“陛下山河当归之志,乃煌煌大势,顺之者昌!江南一隅,纵有几分铁血,在陛下玄甲洪流面前,不过螳臂当车!陛下惜才,更敬你凡俗非草芥之胆魄,方有今日之礼、今日之问!并肩破旧立新,涤荡仙凡污浊,共享万里河山,此乃明路!独守孤城,拒陛下天威于门外,无异于……自取灭亡!”

他向前再踏一步!这一步落下,脚下那块碎裂的青石地砖瞬间化为齑粉!

一股更加凝练、更加凶戾的煞气冲天而起,竟隐隐在他身后扭曲、汇聚,仿佛要凝成一头择人而噬的玄鸟虚影!

空气温度骤降,连飘落的雪花都在靠近他周身三尺时瞬间冻结、化为冰晶坠落!

“大势?”陈九立于阶上,身处厉寒川狂暴煞气的中心,身形却如磐石般纹丝不动。

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到极致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半分笑意,只有无尽的讥诮与桀骜。

他那只按在镇世鼎巨大裂痕边缘的手,非但没有收回,反而更紧地贴合上去,仿佛汲取着鼎身深处那古老而疲惫的力量。

“厉指挥使口中的大势,便是驱数十万凡俗为卒,填沟壑,碎筋骨,以尸山血海铺就女帝的登天之路?”

陈九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带着洞穿一切的冰冷,

“临江十万冤魂的血尚未冷透,我陈九岂敢再引另一股血浪,冲刷这江南焦土?女帝的铁蹄踏碎仙门别院,是壮举,亦是血债!这债,或许有天清算,但她的路,是她的路,不是我陈九的路,更非姑苏的路!”

他猛地抬手指向厉寒川,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镇世鼎青金的微光:

“姑苏的路,是临江城下十万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看着的!是积善庄里蠹虫污血染红的!是这姑苏城内,每一个敢拿起刀守护家园、敢在粥厂排队领一口活命粮的百姓用命搏出来的!”

他的目光越过厉寒川,投向门外铅灰色的天空,投向那遥远的、被大周铁蹄踏碎的西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开天辟地的决绝:

“这条路,只容得下姑苏自己的血!容得下守护此地的刀!容得下这尊承载着守护人间之志的鼎!”

陈九收回目光,那冰寒刺骨的眼眸再次锁定厉寒川,如同两道实质的冰锥,蕴含着尸山血海沉淀下来的煞气,竟丝毫不逊于对方:

“并肩?陈九高攀不起!共享?姑苏寸土,皆是我子民血汗所凝,不容外人染指分毫!”

他最后的话语,如同宣判,带着斩断一切可能的决绝:

“回去告诉女帝陛下,她的贺礼,侯府收下了,权当是……祭奠临江十万亡魂的香火钱!”

“至于她的山河当归之志——”

陈九的声音停顿了一瞬,整个归园庭院死寂得只剩下风雪的呜咽和心脏狂跳的声音。

他缓缓抬起那只未受伤的手,五指张开,然后猛地攥紧!指节爆响,如同捏碎了无形的桎梏!

“若她铁蹄东顾,欲以姑苏为踏脚石……”

“那便——战!”

“战!!!”

这最后一声断喝,如同九天落雷,裹挟着陈九不屈的意志、临江血海的滔天恨意,以及镇世鼎深处被引动的、源自十万冤魂的不甘咆哮,轰然炸裂!

“嗡——!”

镇世鼎应声而鸣!那道巨大裂痕边缘的青金光芒骤然炽盛,如同熔岩喷涌!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苍茫、带着血与火气息的磅礴意志轰然爆发,不再是温暖的守护,而是充满了铁血杀伐的森然警告!

鼎身周围的光晕瞬间暴涨,青金色光芒刺破寒雾,将整个庭院映照得如同白昼!

厉寒川闷哼一声!他身后那凝聚的玄鸟煞气虚影,在这股糅合了守护、血恨与不屈的鼎鸣冲击下,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剧烈扭曲,瞬间溃散大半!

他脚下的齑粉被无形的气浪卷起,形成一个小型的漩涡!

兜帽被狂猛的气流掀开一角,露出一张棱角分明、此刻却写满惊怒与难以置信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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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死盯着陈九,盯着那尊光芒万丈、如同苏醒凶兽般的镇世鼎,更感受到鼎鸣中那股令他灵魂深处都感到悸动与排斥的、源自无数凡俗生灵的磅礴意志!

这不是他预想中任何可能的回答!

没有权衡,没有试探,只有赤裸裸的、斩钉截铁的宣战!以一座孤城,向手握灭国铁骑的女帝,发出了最直接的挑战!

正厅门内,明凰公主扶着门框的手微微颤抖,指缝间碎裂的瓷片刺破肌肤,渗出殷红,她却浑然不觉。

她看着庭院中那道在鼎光映照下如同神魔降世的身影,看着他以最桀骜、最决绝的姿态向大周女帝的使者发出“要战便战”的宣言,心中翻江倒海,

是震撼?是恐惧?还是……一丝难以言喻的、被这疯狂点燃的悸动?

厉寒川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溃散的煞气,兜帽重新拉下,遮住了所有表情。

他不再言语。任何劝说、威胁,在对方如此赤裸的宣战姿态面前,都显得苍白可笑。

他只是深深地、深深地看了陈九一眼,那目光复杂无比,有震惊,有忌惮,有杀意,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棋逢对手般的凝重。

然后,他猛地转身,玄色大氅在鼎光与雪光中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

没有告别,没有礼节。

厉寒川翻身上马,乌骓马发出一声长嘶,四蹄踏碎地上的冰晶,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冲出了归园洞开的正门,瞬间消失在姑苏城铅灰色的风雪深处。

只留下庭院中那尚未散尽的青金光芒,那震耳欲聋的鼎鸣余音,以及台阶之上,那道按着镇世鼎巨大裂痕、眼神冰冷如万载玄冰的靛青身影。

风雪更急,归园内外,一片肃杀。

女帝的试探,被陈九以最刚烈的方式,一刀斩断。

姑苏的道,只容己血。要来?那便——以血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