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狱卒之怒,死地破局(1/1)

那一声轻蔑而又森然的质问,如同一颗投入死水的巨石,在这座绝望的囚笼里,激起了滔天巨浪。

涤魂狱卒那张不断扭曲的阴影面孔,第一次出现了凝滞。它那万古不变的,公式化的好奇,终于被一丝更具象的情绪所取代——不是愤怒,不是惊讶,而是一种近似于“不解”的困惑。就像一台精密的、执行了亿万年程序的机器,突然遇到了一个无法被归类的,跳出了所有逻辑框架的变量。

“砸了我的饭碗?”狱卒的声音依旧平淡,但那股直接灌入脑海的声波,却带上了一丝实质性的,冰冷的压力,“很有趣的说法。在我的记忆里,上一个有类似想法的,是三万年前的一位剑仙。他的剑,曾是那个时代最锋利的东西,据说能斩断因果。但最终,他的剑骨,成了涤魂泉底最坚固的沉淀物。”

“语言,是最低效的威胁。生灵的勇气,在绝对的虚无面前,更是最廉价的消耗品。”

话音未落,狱卒动了。

它没有移动身体,只是缓缓抬起了那只没有握着镰刀的空手,朝着三人的方向,轻轻一握。

“嗡——”

整个空间,所有的声音,光线,乃至空气的流动,都在这一瞬间被抽离了。一种比绝望更加恐怖的,名为“终结”的意志,降临了。

并非物理攻击,也不是能量冲击。而是一种规则层面的,无差别的“剥夺”。

李默刚刚从地上爬起来,还没来得及再说一句俏皮话,他的身体就猛地僵住了。他感觉自己正在被“遗忘”。他存在的意义,他活着的记忆,他手中的铁爪的重量,他脚下地面的触感……所有构成“李默”这个个体的概念,都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抹去。他眼中的光彩迅速褪去,再次变得空洞,但这一次,不是被绝望淹没,而是被“清空”。他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着,像一个被拔掉了所有线头的木偶。

阿朵的处境同样凶险。她胸前刚刚画出的安神符印,金光闪烁了两下,便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彻底消散。她感觉自己与天地间所有符箓力量的联系,都被一刀切断了。她不再是符师,不再是医者,她只是一个孤立无援的,正在被世界规则除名的个体。她拼命地想要回忆起哪怕一个最简单的符文,脑海中却只剩下一片空白。恐惧,甚至都无法产生,因为产生恐惧的那个“自我”,正在飞速消解。

然而,这股足以抹杀仙佛的“终结”意志,在降临到林烬身上时,却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碍。

林烬的身体,就是一个矛盾的聚合体。

那股“抹除”之力,试图清空他体内的烬劫咒血。但咒血本身,就是一种基于“存在”的诅咒,它源于骨山万古的怨恨,它存在的意义就是污染、毁灭和延续。它拒绝被抹除,它用更加狂暴的姿态,在林烬体内咆哮,抵抗着那股虚无。

同时,那股力量也试图清空他体内的纯净骨力。但那些骨力,本就是被涤魂泉“抹除”过一次的产物,它们已经是“无”,已经是“空”,你无法抹除虚空本身。它们像一块坚固的礁石,对这股力量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免疫”。

一黑一白,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这一刻,不再是内战的敌人,而是不约而同地,在他的体内,共同构筑了一道抵御外界“清空”的堤坝!

林烬成了风暴眼。

他感觉自己的左半身像是被投入了岩浆,咒血的灼痛感前所未有地清晰。右半身则像是被冻结在万载玄冰之中,骨力的冷漠刺入骨髓。两种极致的痛苦,反而让他那被撕扯的意志,保持了一种诡异的清醒。

他没有被“抹除”,但他承受的痛苦,却远超李默和阿朵。

“咦?”狱卒的阴影面孔上,那股“不解”变得更加浓郁了。它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被一种前所未见的结构“卡”住了。“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悖论。污秽与纯净,诅咒与净化……你像一个劣质的工匠,用两种互不相容的材料,强行黏合出了一个摇摇欲坠的怪物。”

“怪物,总比虚无要好。”林烬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他的双眼,那黑白分明的瞳孔,死死地盯着狱卒,“而且,谁说我们……只有三个人?”

他此话一出,不仅是狱卒,就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这话,似乎不是他想说的。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那个直挺挺站着,如同木偶般的李默,身体突然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他的脸上,那空洞的表情开始扭曲,一半是茫然,一半却是极度的痛苦。

“啊……操……头……头要裂了……”一声含糊不清的咒骂,从他喉咙深处挤了出来。

一股暴虐、凶戾的气息,猛地从他体内爆发出来!那不是他的气息,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纯粹的,属于凶兽的蛮荒之气。

是黑水玄蛇!

当初,林烬为了救他,曾将一枚蕴含了黑水玄蛇精魂的骨珠打入他的体内。这股力量,一直沉睡在他的气血深处。而此刻,在狱卒那“抹除”一切的规则之力下,李默自身的意志被压制到了最低点,这股不属于他的,纯粹的兽魂,反而被激发了出来!

“吼!”

一声无形的兽吼,在李默的精神世界中炸响。他猛地抬起头,双眼一片赤红,充满了杀戮与疯狂。他自身的意识,被那股“抹除”之力和玄蛇的凶魂来回拉扯,反而因祸得福,找到了一个挣脱“清空”状态的支点。

“他娘的……想让老子白板重来?问过我脑子里这长虫没?”李默的意识恢复了一丝,他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求生的本能让他瞬间做出了反应。他非但没有去压制那股凶兽之力,反而主动迎合,将自己那混不吝的狠劲儿,与玄蛇的暴虐合二为一。

他身上的肌肉开始膨胀,皮肤表面甚至浮现出细密的、漆黑的鳞片纹路。他捡起地上的铁爪,那狰狞的武器上,缠绕起了一层黑色的煞气。

“叮!”

一声清脆的铃音响起。

是阿朵。她的意志虽然被压制,但她手腕上,一串由十三颗“安魂木”串成的手串,却在这一刻散发出了柔和的微光。这是她师门的长辈,在她下山时赠予的护身法器,蕴含着十三位高僧的祝福之力。这股力量,同样不属于阿朵自身,它在狱卒的规则面前,也成了“变量”。

铃音破开了那层“虚无”的薄雾,让阿朵的意识有了一丝喘息之机。她立刻抓住了这一线生机,心神合一,不再去思考那些复杂的符文,而是将全部的意念,都集中在了怀中那根最不起眼的影刺之上。

那是她的本命法器,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只要她还“存在”,影刺就“存在”。

“变量……又多了两个。”狱卒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波澜。它似乎有些不耐烦了,“看来,温和的‘抹除’,对你们这些‘杂质’过多的灵魂,效果不佳。那么……”

它收回了那只虚握的手,转而握住了那柄由黑色锁链盘绕而成的巨大镰刀。

“就只能用物理的方式,来清扫垃圾了。”

“哗啦——”

锁链镰刀被它缓缓举起,那上面缠绕的,不再是虚无的规则,而是凝结成实质的,成千上万年来所有被抹除灵魂最后的怨恨与痛苦。

整个囚笼,都因为这一举动而开始震动。

那成千上万被锁住的虚影,麻木的脸上,齐齐浮现出一丝痛苦的神色。

危机,不但没有解除,反而以一种更加直接,更加致命的方式,降临了。

林烬看着那柄镰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中,却没有丝毫退缩。他反而笑了,笑得有些癫狂。

他找到了破局的关键。

不是他自己,也不是李默和阿朵。

而是这满场的,“囚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