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托身白刃中(1/1)

萧业理解他的顾虑,毕竟罗式谷的奏疏曾被尚书台打回来过。

他唇角微扬,意味深长的说道:“你放心,朝中正有人等着这两封奏疏,此事必会严查!”

盐铁司握着盐运和冶铁,这里面不光牵扯着税费,还有铁器锻造。若是有人有个不轨心思,想要做点儿什么可太方便了。

所以,户部的手插不进盐铁司,着急的岂是一个户部尚书孔偃?当然还有皇帝!

这两封奏疏就是将刀枪不入的盐铁司切开了一个切口,随后便是大水漫灌!

更何况,这其中一份奏疏是谈既白所写。

谈既白是谁?前任丞相——谈裕儒之子!他的奏疏一上,齐王和满朝文武看到的不是他谈既白的态度,而是谈家的态度!

这一次,他算是拿谈既白做了一次挡箭牌。这也是他为何让谈既白现场写完奏疏的原因,若是让谈家那位精明的老仆知晓,断然会让其避重就轻、撇开关系!

事情了结过后,罗式谷亲自将萧业、谈既白送到码头,三人作别之后,四艘大船扬帆起锚,迎风而行。

萧业和谈既白站在甲板之上,望着浩瀚水域,水平天高,各有所思。

谈既白常年在太仆寺中与皇家舆马杂物打交道,从未有过今日这般为民伸冤、恶斗贪官的刺激畅快经历。

此时死里逃生又见天空海阔,不禁心情激昂,豪气万丈,放声吟诵起李太白的诗来:“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萧业微笑颔首:“好诗。”

谈既白爽朗一笑,又道:“不对,应该是直挂云帆济越州!”

萧业看了他一眼,悠悠道:“忘了跟谈大人说了,我们还要去趟安州。”

没想到谈既白听后并无惊讶,也未反驳,反而挥手笑道:“也罢,安州就安州,这一路跟着萧大人,倒比京城有趣得多!”

萧业谢道:“多谢谈大人体谅。”

谈既白又道:“此时此刻,萧大人心境如何?不如也吟诵一首!”

萧业微微一笑,脑海中亦浮现出李太白的一句诗——托身白刃里,杀人红尘中。

曾广和那群人沾上了“谋害皇差”的罪名,必死无疑!

但他没有说出口,只笑道:“此番可以一路悠闲了。”

话音落后,却觉身后有道寒光,他转身看去,见那谈家的老仆远远站着,面带不善的看着自己。

萧业知道,这次他拉谈家下水,人家有些不满很是正常。因此他并未计较,反而向那老仆回了个和善的笑容。

但那老仆并未接受这份善意,他似乎哼了一声,移开目光时瞥了谈既白一眼,那一眼更是如看傻子般毫不客气,随后他便转身离开了。

萧业哑然失笑,从这个老仆身上可以看出,谈裕儒应是个很难缠的主。

沿水路走了四日,临近安州城时,萧业让人收起了金节和黄麾,像普通商船一样停泊在安州城外——?阳河上的城隍码头上。

谈既白见状什么也没说,反而兴致勃勃,要与萧业一起下船。

“谈大人不担心这金枇杷树了?”萧业笑问道。

谈既白挥挥手,“自从萧大人的严令一出,我发现狄顺和侍卫们的防守比以前还严密了。况且,我家宅老也在此,你别看他年纪大,他跟随我父亲多年,许多事想的比我还周全。”

宅老,就是家中仆役总管,可见谈裕儒派其来,就是要其佐助谈既白一二。

萧业颔首,这话的确不错。他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老院公,对于谈既白要跟着自己下船,这个老院公并未像以往一样劝阻。

二人将四艘船安排妥当后,便下了船。此时正值午时,码头上除了脚夫,并无多少行人。

谈既白一边观赏着?阳河上的景致,一边向萧业说道:“萧…贤弟,不如我们先用了饭,等会儿再去办事。”

下船之时,萧业便嘱咐过了,既不想暴露身份,以兄弟相称便可。

萧业随口应承了下来,一双锐利的眼眸扫过码头上的脚夫们,在经过身旁一个男人时,他的目光多停留了半瞬。但脚步却没有停留,径直走了过去。

两人说着话走了过去,那被萧业多关注一眼的脚夫,忽然从忙碌中直起腰来打量着二人的背影。

而就在他不错眼之时,萧业突然转身,大步折返了回来,一双凌厉的黑眸气势迫人的盯住了他!

那脚夫愣在原地,瞬间僵住了。

“你认识我?”萧业问道,但语气里肯定居多。

“不认识!”那脚夫慌忙摇头。

“不认识盯着我看干嘛?”萧业迅速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小的没有盯着您看……”那脚夫垂下了头,嗫嚅着回答。

谈既白不明所以,萧业怎么为难起一个脚夫来了。“怎么了,贤弟?”

萧业没有回答,再次打量起了那脚夫,猝不及防的发问:“公孙寿派你们来的?”

“是!啊?不是!”

那脚夫在紧张之下直接跳进了这带着陷阱的问题里,再找补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萧业轻笑一声。

那男人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索性承认了,“回萧大人,的确是公孙大人派我们前来恭候两位大人。

公孙大人说,若是见了金节和黄麾便赶快报与他,他好来迎接;若是没见金节和黄麾,二位大人应是不想劳师动众,便暗中跟着,有需要时及时照应,比如指路、护卫等等。”

谈既白听了颇感惊讶,一面佩服萧业的火眼金睛,一面奇怪安州州牧可真敢偷懒,既知他们到了,竟然还能不抛头露面。

遂诘问道:“公孙大人既知我们到了,为何不露面,却只派了你一个区区衙役来?”

萧业看了一眼那被训斥得手足无措的男人,此人双手修长不粗大,右手指关节处有茧子,应是文官。

公孙寿派遣个文官在码头上扮脚夫,又让其见机行事,自是信赖之人。

遂道:“他也并非普通的衙役,应是公孙大人得力的属官。”

那男人听了此话连忙拜道:“下官安州别驾杨瑢见过两位尊使。”

杨瑢甫一拜见,许多或忙碌或观望的脚夫也匆匆赶来向二人行礼。

萧业扫了一眼众人,问道:“盐运司的人没来?”

杨瑢答道:“回萧大人,盐运司的人正忙着计算工酬呢。”

“计算工酬?”谈既白奇怪问道,“这不是还没到月末吗?”

杨瑢扯了扯嘴角,神情讪讪。

萧业知晓相州的事定已传到了安州,或者京中的决策已经出来了。

遂问道:“京中有何消息?”

杨瑢抬眼瞅了下二人,似乎在腹诽:您二人点的火,搁这问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