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血性(1/1)

他看了罗式谷一眼,平静道:“所以你就开始练兵,寄希望以此来保护那些盐民。”

“但是根本没用!”罗式谷激动道,“盐运司新雇来的盐民还是会被设套!”

说罢,他苦笑一声,目光中燃着怒火,咬牙道:“也不全是为了盐民,还有我自己!”

萧业想起了那个名唤阿棠的女孩脸上的伤疤,目光陡然变得阴骘。

“他们对你的家人下手了?”

罗式谷点点头,“我在这城中换了三次住所,三处住所皆被烧!我母亲的眼睛就是被火熏瞎的,阿棠的伤也是!

那晚,若非我夫人可怜我半夜仍在衙门办公,来给我送宵夜,她挺着大肚子定难逃出来,但她也因惊吓过度小产了,好在孩子虽没了,她捡回了一条命!”

罗式谷的眼睛因愤怒和伤痛而发红,他看着萧业,略带哽咽的说道:“萧大人,我是真的怕了,我不得不认怂。我堂堂一州长官,当官当到这个份上,我也觉得窝囊!可我不敢再刚下去,我听说了你在京中的事迹,我比不了你,我佩服你!”

萧业深沉如渊的黑眸看着他,他没有批判罗式谷的怯懦,他尊重他的选择,正如他现在尊重他的挣扎和痛苦。

对于他说的佩服,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是人人都和他一样无牵无挂。

这些年他之所以能够数次险中求胜、扭转乾坤。就是因为比他聪明的人没他敢赌,敢和他赌的人比他怕死!

别人所仰仗的是权是势,而他所仰仗的不过是烂命一条!

不过没关系,他也没有软肋,没有顾忌!

但是,那是以前,现在他也有了软肋,谢姮。

所以,他现在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来看罗式谷时,对其又有些理解。

“你想让我帮你。”

“对!”罗式谷猛然向前一步,脸色涨红,激动道:“萧大人,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你可以帮我,帮那些盐民,帮相州!”

萧业踱了两步,瞥了眼书案上放着的那沓泛黄诉状。

声音清冷道:“可我见过那些盐民,他们没有血性,没有血性的人成不了事!”

说罢,他转身朝门外走去……

从州府衙门出来后,萧业先回了盐运司的行署收拾了行囊,搬去了馆驿。

谈既白见状问道:“萧大人的公务忙完了?”

“对,忙完了。”

谈既白听后面露欣喜,追到了萧业的厢房,“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越州?”

“两日后。”

“两日?为何还要等两日?”

萧业招呼馆驿的衙役送桶热水进来,转头对谈既白笑道:“谈大人,你在馆驿中安闲自得,我却足足奔波了三日。这三日,莫说睡了,连顿安生的饭也没吃过。您能不能让我歇上两日,缓一缓?”

谈既白听了这话,一阵臊得慌,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其实萧大人,我在馆驿中也没闲着。那金枇杷树,枝啊叶啊果啊,我每日早晚各数一遍,虽然比不上萧大人在外奔波的辛苦,但也不算终日饱食无事。”

萧业莞尔,劝道:“谈大人若想防监守自盗,何须这么麻烦?只需告知曲长狄顺让他管好下面的人,少了一片叶、一个果,不论青红皂白,全部处死即可!”

萧业语气轻松,谈既白听着全身的汗毛却忽然竖起,仿佛这处死的人中也有自己一般。

片刻后,他缓了缓紧张的心情,应道:“萧大人说的在理。不过,他们似乎不怕我,比较怕你,这话我看还是你来说比较管用。”

萧业点点头,爽快的应了下来,“好,这话由我去说。不过,两日后盐运司的饯行宴上,谈大人可得替我挡着点酒。”

谈既白觉得一事换一事,很是应当,连连点头。浑然没有发觉,守卫金枇杷树不缺胳膊少腿,也是萧业的责任。

两日后,萧业向州府要的四艘船到了,停泊在相州城最大的码头上。

萧业让兵士们将金枇杷树小心的搬运到了船上。

对于由陆路改水路,谈既白亦觉满意,乘船的确比骑马舒服的许多,躺着就能到越州。

这一日,盐运司的官吏们早早就来了馆驿,积极指挥衙役搬运行囊,忙上忙下。对于他们来说,这尊大佛终于送走了!

罗式谷却没出现,亦未出席萧业和谈既白的饯行宴。

曾广和举着酒杯,颇为不齿,“萧大人勿怪,下官派人去请罗大人了,可派去的人回说罗大人正心疼那四艘船,早饭都没吃下去!

唉,下官也是想不明白,这为天子使臣办事,怎么还能计较得失呢?”

萧业颔首,表示赞同,又轻扯了下嘴角,语焉不详的说道:“这个罗大人真非一般人能结交来的,不必勉强。”

曾广和豪爽笑道:“对!这话对!还是萧大人敞快,让人如沐春风啊!来,下官敬萧大人一杯!”

萧业回道:“谢敬。”

酒杯还未举起来,一旁的谈既白端起了酒杯,“萧大人不胜酒力,这杯谈某代劳了!”

说罢,一饮而尽了。

曾广和有些惊讶,萧业解释道:“曾大人勿怪,萧某酒量不济,又甚少乘船,恐怕饮多了晕船,在相州多待几日不说,岂不是耽误了陛下的差事。”

曾广和和盐运司众官吏听了这话,好不容易这尊佛要挪窝了,可不能让他喝醉了走不成!

连忙点头附和,语气关切。那酒杯便不怎么冲着萧业去了,而是当谈既白是个能喝的,一味招呼他去了!

酒过三巡,酒酣耳热,正在推杯换盏之际,一名盐运司衙役冲进了酒楼。

“大人!大人!曾大人不好了!”

“混账!你才不好了!”曾广和颇感晦气,杯中的酒猛地往地上一泼!

那衙役抬手往自己嘴上打了两巴掌,又着急忙慌禀报:“是,是盐民不好了!”

“盐民怎么不好了?”

“叫歇,齐行叫歇了!”

“齐行叫歇?”一名盐池监惊洒了杯中酒。

“对!十一个盐井,千余名盐民全部叫歇了!”

曾广和猛地放下酒杯,霍然站起身来,“娘的!反了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