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我们如何告别(1/1)

“满月的时候我会找渔夫们换几个贝壳,我要用他们来做爸爸的眼睛。”——《人类之主》

他从日光中走出,金色的桂冠束缚住了他的黑发,他拥有古铜色的身躯,平静的泛不起一丝波澜的黑眸,他走到了亲卫的队伍当中。

筋疲力尽的亲卫再也无法簇拥在他的身边,为他腾出一条安全的道路,轻伤者无法停下战斗向他致意,重伤者在奄奄一息中向他投去最后一次注视。

他闲庭信步,但是近卫都能感受到一丝沉重在他身上如影随形,一位又一位的禁军被他念出名字,传达到心灵的问候在这泥潭般的战场让人重新站起。

“如果你们还能站起,随我同行”

“那便起身。”

第一名瘫靠在战车上的禁军起身,紧接着是第二名,上百人从四面八方重新组成一支军团向着他聚集而来。

“陛下!”戴克里先追随上了他的主人。

“陛下……”“吾主”

“皇帝……”

更多的声音从戴克里先身后涌出,极限战士和帝国之拳无视了遮天蔽地的无生者大军,他们看向同一个男人,在他的带领下,他们相信即便是这个被戴克里先向他们警告过无数遍的地狱,也会被人类之主踏碎。

“万机神在上啊!”查斯顿神甫和一众护教军与修士们最后出现,“何等有幸……”

“神机出战。”查尔斯话音未落,帝皇级泰坦粉碎湮灭模糊的影子已然出现在后方,它可能无需战斗,仅凭借它的身躯便能让所有人心生敬畏。

“庇护。”帝皇念出了他的名字。

即便远离王座近百年,我的主人依旧记得我。

庇护带血的双手拼死抓在地上,拖拽着残躯向着帝皇靠近,庇护能够感受到眼前光芒的炽热,自己正看着一颗恒星,但是很快他便低下了头,他不敢看他的万王之王,就算庇护想去看,但他偏转了禁军的视线。

如果庇护继续直视下去,他的眼睛会陷入黑暗,大脑被炙烤,“何等荣光”庇护第一次感觉自己出现了想要流泪的感受。

神,这个字眼堵塞在庇护的喉咙中。

“如果我能看见您身上所产生的奇迹,那我死而无憾。”

灵能力量引发的颤动让庇护的身躯倒在了帝皇的面前,这是用来减轻他痛苦的一道安慰,他的意志转瞬间为其带来死亡,没有丝毫痛苦。

狂怒与恐惧同时出现在无生者的身上,头号大敌的出现撕破了短时间的寂静,咆哮声汇集在一起,他们向着他席卷而来。

“吾主!”凄厉的声音闪电般穿透魔音。

拉-恩底弥翁,拖拽着赫尔墨斯向他靠近,阿蒙拼尽全力掩护着两人后撤,萨吉塔琉斯拒绝了帮助,独自留在魔潮之中抗争着。

长剑握于手中,锋芒指向旧时代的黑暗,电光闪烁其身,烈火咆哮旋转,螳臂当车的无生者还未向帝皇靠近几步便化为了溶解的粘稠秽物。

“For the Emperor!”

禁军拱卫在他身边,星际战士心中深处的狂热被彻底勾出,踏入人类之主漫天的灵能怒火中,挥舞起武器,犹如猛虎下山。

眼前的画面在黑暗与现实中不断闪烁,思考都是一件费力的事,偶尔看到的片段再也无法让赫尔墨斯做出一点点反应,在拉的拖拽中,呆滞的看着那狂暴的灵能怒火像海啸一样撞进恶魔之中,安格拉斯已然烈火焚身,恐虐亲卫的身份促使着它在极度的痛苦中举起战斧。

虚影在人群中逐渐凝实,与烈火共同诞生的忠勇之士短暂的重生,火光从他们的身体与武器中迸发而出,净化着眼前的邪祟,星际战士认得他们,却不知他们的名字。

禁军们怒吼、咆哮、咒骂,发泄着这数年以来流血与失败所带来的压抑,他们用肉体为他们的主人开路,鲜血在空中跳跃,血肉构织的丑陋面庞被撕碎,恶魔湮灭的哭嚎见证着禁军的决死冲锋。

禁军、星际战士在这一刻暂时摒弃了矛盾,天地间只留忠诚的誓言与无生者的灰飞烟灭。

安格拉斯在烈火焚身的痛苦中拼死靠近了帝皇,他抬起战斧无视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与围杀自己的禁军,战斧落地,而帝皇早已经消失在原地,刀刃第一次碰撞,战斧与困在其中的大魔变成了星星点点的金色碎片,消失在了空中。

万王之王的流火长剑已经接近了安格拉斯德胸膛,这头畜牲迎来了最严厉的惩罚,剑尖刚刚刺破安格拉斯德皮肤,血神的战争之手也触摸到了仆役的后背。

博弈的结果无人知晓,这恐怕要等到安格拉斯再一次出现才能为人们揭示答案,又或者他再也不会出现在现实宇宙。

“我们要胜利了。”拉-恩底弥翁一只手拖拽着破烂的金色玩偶,另一只手斩断了怪物的半张脸,他带着赫尔墨斯向着主人前进。

“吾主。”拉终于到了帝皇的身后,赫尔墨斯在听见这一声后倔强的抬起了下沉的头颅。

帝皇回身刺出,怪物的头颅爆裂开来,秽物向四面八方洒去,还没落地便已经蒸发殆尽,怪物身后的黑影随之消退。

“他在逼近,拉。”

“不!”赫尔墨斯喊出,身体晃动着从地上爬起,那张脸上写满了绝望,可他知道,他努力的结果真真切切的失败了。

“让我来!”泪水从烧焦的眼眶中流出,沙哑的声音带着血沫从嘴中流出,“这是我的错!”

“是我的错!”

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在一切的最开始去敢于撕碎一切谎言,去面对未知的未来;是我的错,以旁观者的心态去任由历史的发展;是我的错,没有带回荷鲁斯;是我的错,没有用更有脑子的办法阻止马格努斯。

是我的错,自负的以为自己能够结束网道战争。

“这不该由他承担,在这个世界!”赫尔墨斯的右手死死的抓着拉-恩底弥翁的手。

“在这个世界,这是我的错……不该由他承担……不该……”泪水打在地上,回应他的只有君王的沉默。

“让我来,我恳求您!”禁军跪在地上,将头贴在地上,这种举动是他、万夫团中任何人都不曾做过的。

人类之主转过身去,将这里留给了赫尔墨斯和拉,他已然做出决定,拉也同样做出了决定,拉-恩底弥翁蹲下来身体,捧起了赫尔墨斯快要和地面紧贴的面庞。

烈火与尘埃中,站起来了一个石器时代野蛮人,贝壳磨制而成的项链带在他的脖子上,一把铜制的匕首被他攥在手中,匕首上残留着鲜血,他拥有一张苍老黢黑的脸,那张脸却有一些细节与帝皇有相同之处。

一个经过数十万年,却存在于帝皇记忆中的人,一个让他无法忘记的人。

帝皇不需要闭眼思考,那一幕像梦魇一样缠绕着那个失去父亲的小男孩,一把铜刀从黑暗中破出,父亲摔倒在了泥地之中。

恶魔出声了,声音是早期的印欧语系方言,他叫出了一个代表男孩名字的词语。

“第一宗谋杀的回响。”帝皇看着恶魔。

“结束你的把戏吧,现出你的真身。”

人类之主和帝国的终结同时冲向对方,无人可以看清帝皇和德拉科尼恩的战斗,更别说从中得到什么,虚与实的界限在每一次兵器碰撞时便会产生震动与裂纹,战斗的虚影在空中微微颤动。

……

“但我不愿让你承担啊,赫尔墨斯。”拉看着赫尔墨斯的眼睛。

“你让我如何面对……”痛苦冲撞着赫尔墨斯,抓住拉的手,不愿让他离开自己半点。

“你应该把我的画像扔进英灵殿,然后嘲讽我技不如人啊,这是你我的约定。”拉扶起了赫尔墨斯。

“你为何而战?”这番询问让赫尔墨斯一顿。

“我……”赫尔墨斯一瞬间想到了许多个答案,为帝国、为帝皇、为人类、为挚友。

“知道自己为何而战,你才能坚定的握住手中剑。”

“所以,赫尔墨斯”

“继续战斗吧,你会经历万千痛苦,但是正因为你知道该为谁而战,所以你能让痛苦不再世间肆虐。”拉松开手,向后退了两步。

你能在牌桌上赢一次,但是却赢不了牌桌本身,它没有一张牌,但它是张桌子。

烈火与冲击波再一次撞在了无生者与人类的身上,帝皇出现在了拉的身边,痛苦让他稍微弯下了腰。

德拉科尼恩被摔在地上,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堪堪停了下来,他咧开干裂的嘴唇,向天抬起了右手,铜刀上粘上了新鲜的血迹,他得意的向所有人炫耀,他在向帝皇宣告——我就是你的末日!

“做好准备。”拉的耳边传来帝皇柔和中弥漫着哀伤的话语。

“我即是帝国的终结!”黑色的闪电踏碎地面,向着人类之主冲去,他张开嘴狂笑起来,黑色闪电中的它撕扯着人类的颅骨,织造着恐怖的噩梦。

“不是今天。”帝皇攥紧手中的剑,站在原地,任由德拉科尼恩离他越来越近。

“你的末日!”德拉科尼恩逼近,铜刀裹挟着旧日的背叛与阴谋向着人类之主的心脏刺去。

奔跑,拉的动作迅猛,他是距离帝皇最近的人,“绝不!”吼声驳斥着德拉科尼恩的妄语,对他的忠诚、对它的仇恨,让他的身体来到了他的身前。

我靠近光芒,靠近一个种族的诅咒,听见它的咒骂,我的主人行动了,他伸出手扶住了我向后倒下的身体,从他再一次站到我身边再到我为他挡下攻击,过了漫长的三秒钟。

我靠在了我主人的怀中,我的身体不受掌控的颤抖起来,鲜血喷泉一样从我嘴中出现,我感受不到任何事物,恶魔在身体中撕扯着我的肉体,啃咬着我的骨头,但我却感受不到它带来的痛苦。

他允许我分享他的记忆,让我的眼中充斥着难以置信,但我并不害怕。

拉拄着长矛,不让自己跪倒在地,胸前的利剑已经显示,自己正是关押他的黄金狱卒。

“退后,所有人,退后。”

拉能感受到身体表面的起伏,德拉科尼恩调动着所剩无几的力量试图冲破束缚,向着人类之主再靠近一点。

“你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德拉科尼恩怨恨的声音正在极速衰弱下去。

“远离他。”拉的大脑中仅剩一个想法。

“拉……”赫尔墨斯在身后嘶喊。

咆哮的火龙从帝皇的剑刃中窜出,将怪物与恶魔碾为灰烬。

“跑。”帝皇在他耳边开口,向着他下达一个独属于他一个人的命令,他再也回到泰拉,他只能向前奔跑,一直跑下去。

拉迈出了第一步,他步履蹒跚,随时都有可能倒地不起,但他依旧没有半分犹豫的前进着,他的步伐加快,只要自己离帝皇远一点,便能让他安全一分。

在最后的最后,我只剩下这一个念头,我听不见挚友的喊声,我感受不到主人的哀伤,我空洞无比,麻木的前进,但我不会后悔,因为这是我的胜利。

我胜利了,我拯救了我挚友的生命,我可以让主人远离危险,这就是我的胜利啊,哪怕是用我的死为代价,我也心甘情愿。

他是这个世界仅有的、无可比拟的,我愿意为他战斗甚至死亡的男人。

无需解释、无需歉意,我愿化为他无往不胜的利刃,直至毁灭。

他是我心中无可替代的的朋友,一个愚蠢到愿意替我去死的朋友,我知道他会因为我痛苦万分,可我怎能让他代替我呢。

我对他没有其他话可以说得了,我想说的太多了,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原谅我,赫尔墨斯。”

我转过头,陛下还在看着我,赫尔墨斯同样如此,我将最后的注视留给了赫尔墨斯,一个朋友对另一个朋友的眼神,我欠他的情谊太多了,我最后开口了……

我觉得他能听得见,我相信他能听得见。

“不要悲伤。”

眼前的世界在天旋地转,赫尔墨斯跪在了地上,右手手腕处的袖剑滴落着鲜血,自己的鲜血,心中的疼痛是其他人无法体会到的,缺失了许多,缺失的不仅是一位朋友,而是那份弥足珍贵的感情。

“我失败了。”泪水干涸,身体的的伤口在绝望之后刺痛着身体,比挚友牺牲更为痛苦的是努力半天最终依旧要看着挚友在眼前牺牲。

从摩洛的灭绝令到网道战争,自己身边的人在一个接着一个死去,徒留一个我苟活,下一个死去的又会是谁?

乌云遮蔽了泰拉的天空,风暴震动着大地,在电闪雷鸣间,又一颗流星在空中留下旧时代的轨迹,短促的经过了泰拉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