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雪沉汴河·水底乾坤（1/1）
大理寺深处，一间门窗紧闭的密室。空气凝重如铅，唯有烛火在墙壁上投下摇曳的光影。巨大的汴河沙盘占据密室中央，蜿蜒的河道、起伏的堤岸、标注着“回龙湾”的平缓水域…皆以细沙、碎石与木块精心堆砌而成。一艘按比例缩小的漕船模型，静静地停泊在“回龙湾”的位置。
穆之、婉儿、林远围在沙盘旁，面色凝重如铁。桌上摊开着陈晓旭留下的那本绘有改造图纸的册子、九年前沉船案的卷宗、以及张老三等几位老船工的口述记录。
“周与期这条线…断了。”穆之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但苏沐清和陈晓旭用命换来的线索…不能断！九年前的真相…必须水落石出！”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沙盘上的漕船模型，“今日…我们便复盘此案！以陈晓旭的图纸为钥！以卷宗疑点为引！以老船工的经验为据！推演那场所谓的‘风浪沉船’！”
疑点重现：
1. 天气记录： 卷宗附录钦天监记录——晴，微风，河面平静。无风浪！
2. 沉船地点： 回龙湾，水流平缓，河床宽阔，非险滩！
3. 官银消失： 打捞报告语焉不详，百万官银如同蒸发！
4. 定罪仓促： 仅凭“官银丢失”结果定罪，缺乏直接证据！
关键钥匙：陈晓旭的图纸！
穆之拿起册子，翻到那几页涂鸦般的线条。在特制药水显影后，图纸清晰无比！
“看这里！”穆之指向图纸核心，“船舱底部！靠近龙骨位置！这个…用虚线勾勒的方形区域！”
“活板？”婉儿蹙眉细看。
“不！”穆之眼中精光爆射，“是一个可分离的密闭夹层！或者说…一个巨大的水密浮箱！”
他拿起漕船模型，手指精准地点在模型底部相应位置：“图纸显示，这个夹层通过复杂的榫卯机关和强力弹簧锁扣与主船体连接！外部覆以与船底一致的木板伪装得天衣无缝！内部则完全密封！足以承载巨量重物！”
“这就是官银消失的关键！”林远失声道。
推演开始：
穆之拿起代表官银的小银块，沉声道：“第一步：转移官银！”
“航行途中…尤其是进入回龙湾前…夜深人静时…”穆之将大部分小银块从代表主货舱的位置小心地移入模型底部那个标注出的夹层区域！“利用夜色掩护或内应配合，将绝大部分官银秘密转移至这个隐藏的密闭夹层之中！主货舱内只留下少量银锭作为‘证据’！”
“第二步：制造沉船假象！”
穆之的手指猛地点在回龙湾的位置！“船至回龙湾！水流平缓！水深适中！正是下手的最佳地点！”
“如何制造沉船？”林远追问。
“卷宗记载船体破损大量进水…”穆之拿起一根细长的铁签，模拟利器，“凶手很可能在船底主货舱位置预先设置了爆破点！使用少量威力可控的火药！或者由水性极好的内应在水下用特制工具快速凿穿船底关键部位！”
穆之将铁签狠狠刺入模型主货舱底部！
“轰——！”（模拟）
“船底瞬间破裂！河水疯狂涌入主货舱！”穆之将水壶中的水缓缓倒入模型主货舱区域！“主货舱迅速进水！船只因一侧重量剧增而急剧倾斜下沉！形成‘沉船’假象！巨大的动静和水花足以被解释为遭遇‘风浪’！”
“第三步：官银‘消失’！”
穆之的目光如同鹰隼锁定在模型底部的夹层！“沉船只是障眼法！真正的目标是夹层里的官银！”
“卷宗记载打捞只找到残骸…货舱空空…”婉儿若有所思。
“因为在官方打捞队抵达之前…甚至在沉船发生不久之后…”穆之的声音带着冰冷的穿透力，“早有接应人员潜伏在水下！”
他拿起几枚代表水鬼的小木人放入“回龙湾”的水域中！“这些水性极佳的死士或内应，趁乱潜入水底！找到沉船底部！”
“他们熟悉夹层机关！”穆之的手指精准地点在图纸上标注的几个锁扣位置！“利用特制工具或预设的水下绞盘，迅速解开连接夹层与船体的强力锁扣！”
“然后…”穆之猛地将模型底部那个代表夹层的可拆卸模块向上轻轻一提！整个模块脱离了船体！“看！这个夹层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密封浮箱！内部充满空气！或者连接着事先准备好的浮筒！一旦脱离沉重的船体残骸，它就拥有了巨大的浮力！”
穆之将这个“浮箱”模块轻轻推向沙盘上代表下游芦苇荡的一片密集小木棍区域！“接应人员或利用浮力，或连接绳索由小船在水面牵引，将这个装满官银的浮箱悄无声息地拖曳至附近早已勘察好的隐蔽地点！比如茂密的芦苇荡深处！或水下预设的掩体洞穴！”
“之后…”穆之的手顺着汴河水流方向缓缓移动浮箱，“利用平缓的水流，在夜深人静时，将这个浮箱如同幽灵般顺流而下漂向下游某个秘密的接收点！那里早有接应的人马等候！官银就此神不知鬼不觉转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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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步：善后与嫁祸！”
“当官方打捞队费尽力气打捞起沉船残骸时…”穆之将代表打捞队的木人放在残骸模型旁，“主货舱空空如也！只有少量作为‘证据’的银锭！那个关键的夹层早已消失无踪！官银自然‘消失’！”
“而负责押运的苏城知，负责调度的陈默克…”穆之的声音带着沉痛，“面对‘巨额官银丢失’的‘铁证’，百口莫辩！被幕后黑手轻易推出来当了替罪羊！以‘监守自盗’或‘严重失职’的罪名斩首示众！家破人亡！”
推演完毕！密室之内一片死寂！
烛火摇曳，映照着每个人脸上难以言喻的震惊与愤怒！
“完美…却无比歹毒！”婉儿声音冰冷。
“需要极高的船只改造技术！”林远指着图纸，“陈默克身为漕运司主事精通此道！陈晓旭继承其父遗志暗中研究留下这图纸！”
“需要对汴河水文尤其是回龙湾了如指掌！”婉儿接口，“漕运司负责河道管理有最精确的水文图！”
“需要强大的组织协调能力！”穆之的声音如同寒冰，“能在官方眼皮底下完成官银转移、沉船制造、水下接应、浮箱转移这一系列环环相扣的精密操作！绝非一两人可为！必然是一个组织严密能量巨大的团伙！”
矛头直指！
穆之的目光如同两柄利剑刺向卷宗上那两个当年位高权重却在此案后安然无恙甚至步步高升的名字！
“漕运司押运同知——郑恒丰！”穆之的声音斩钉截铁，“负责官船押运路线、安全！沉船地点由他选定！沉船时他就在现场！事后他升任漕运司副使！”
“户部尚书——韩林辉！”穆之的声音带着刻骨的寒意，“当年虽非尚书，但时任户部左侍郎！主管钱粮调度、核算！官银押运由他统筹！官银‘丢失’后他力主严惩苏、陈二人！迅速结案！之后平步青云直至户部天官！”
“郑恒丰负责执行！提供地点、船只、人手！”
“韩林辉坐镇中枢！提供权限、掩护以及最终的政治清算！”
“周峻纬时任度支司郎中负责官银调拨…很可能也参与其中！周与期作为其侄户部郎中…或许就是韩林辉与苏沐清之间的联络人！也是苏沐清获取当年真相的关键渠道！”
风暴之眼！
穆之猛地一掌拍在沙盘边缘！震得模型微微晃动！
“九年前！就是他们！策划了这场‘假沉真盗’的惊天骗局！窃取百万官银！栽赃陷害忠良！制造惊天冤案！”
“如今！苏沐清、陈晓旭以命为引重燃旧案！周与期被灭口！线索被斩断！这一切都是为了掩盖当年的罪行！保护那位高权重的真凶！”
“大人！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林远眼中燃烧着怒火。
“郑恒丰…韩林辉…”穆之的声音冰冷刺骨，“位高权重树大根深！没有铁证动不了他们分毫！”
“铁证…”婉儿目光落在沙盘上那个被取下的“浮箱”模块上，“官银是关键！若能找到当年失踪的官银…哪怕一部分…就是最直接的铁证！”
“官银…”穆之眼中精光爆射，“陈晓旭临死前放在身边的那枚仿制元宝…就是一个信号！一个指向真正藏银之地的线索！他和苏沐清用生命布下此局…必然留下了寻找官银的方法！”
穆之的目光再次投向陈晓旭留下的那本记录着诡异日期、地点、符号的“码头琐事”册子！
那些看似随意的涂鸦…那些如同暗语的符号…是否就隐藏着通往那惊天宝藏的路径？！
水底乾坤已破！
沉银迷踪待解！
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而对手是盘踞朝堂多年、手握滔天权柄的巨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