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要是这玩意儿能行,我把这研钵吃了!(1/1)

基地深处,远离风洞咆哮和车间轰鸣,一扇厚重的铅门隔绝了外界喧嚣。

门后的材料实验室,是项目的核心命脉之一。

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化学溶剂味、高温烧结后的焦糊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多种金属氧化物粉尘的独特气息。灯光惨白,照亮了简陋的水泥试验台。

台上杂乱地堆放着各种坩埚、烧杯、研磨钵和布满焦痕的加热炉。几台老旧的、漆皮剥落的测试仪器发出低沉的嗡鸣。

这里是隐身战机的皮肤诞生的地方,也是当前最大的技术泥潭。

材料组负责人孙工,一个头发花白、戴着厚厚近视镜的瘦小老头,正佝偻着背,用布满化学灼伤痕迹的手,小心翼翼地从一台小型烧结炉里夹出一块巴掌大小、乌黑粗糙的陶瓷片。

陶瓷片表面布满细密的龟裂纹,边缘甚至有些焦糊卷曲。他颤抖着将其放在一台连接着示波器的简易RCS(雷达反射截面)测试台上。

嗡!

测试台发出单调的扫描声。示波器屏幕上,代表雷达回波的绿色波形剧烈跳动,峰值远超旁边的基准线。

“第……第127次。”

孙工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浓浓的疲惫。

他摘下眼镜,用袖口用力擦了擦镜片,仿佛这样就能擦掉屏幕上那刺眼的峰值。

“铁氧体基材,添加了铬、锰、钼……烧结温度1150度……结果……”

他看着那峰值,苦笑摇头,后面的话噎在喉咙里。

RCS值,比基准还高!意味着这玩意儿不仅不吸波,反而像个雷达信号放大器!

啪嗒!

旁边一个年轻助手手中的搪瓷缸子掉在地上,温水流了一地。

他脸色惨白,眼神空洞:“孙工……我们……我们还能试什么?能用的配方都试遍了……进口的特殊石墨粉早就用光了……国内能搞到的材料……就……就这些了……”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

实验室里一片死寂。压抑的气氛如同实质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墙角堆满了各种形态的失败样品:开裂的陶瓷片、剥落的涂层板、扭曲的金属网……无声地诉说着无数个日夜徒劳的挣扎。

图纸上那苛刻的吸波指标(特定频段吸收率>99%),此刻如同悬挂在头顶、遥不可及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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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铅门无声滑开。

明昭走了进来,身后跟着脸色依旧不太好看的王铁柱和张明远。

她是被张梦直接下令押送过来的。

外形难题靠土机床解决了,只要按照明昭调试的数值操作,就没有问题。

可是雷达吸波材料这块硬骨头,必须啃下!

这是张梦给明昭下达的死命令。只准成功,不许失败!

天才很多,在这里,人人都是天才。可是解决问题飞快,思维超前的天才,目前只有明昭一个!

好用的天才,就要多用!这是张梦的准则。

实验室里压抑绝望的气氛扑面而来。

孙工看到他们,尤其是看到明昭,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希望,随即又被更深的疲惫淹没。

他拿起那块失败的陶瓷片,递过去,声音苦涩:“明昭同志……你看,这是我们最新的样品……还是……不行。”

明昭接过那片粗糙、布满裂纹的黑色陶瓷。

她的指尖没有像常人那样感受它的粗糙或温度,而是极其细微地、如同最灵敏的传感器般,在那些龟裂纹路上轻轻拂过,感受着材料内部结构断裂的微弱震动反馈。

同时,她的目光扫过试验台上那些记录本,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各种配方比例、烧结温度曲线和惨不忍睹的测试数据。

她没有询问任何过程,也没有看孙工满是疲惫的脸。

她径直走向那台还在显示着高耸波峰的示波器,平静地伸出手,开始调整上面的旋钮。

操作改变雷达测试的发射频率和极化方式。

“哎!你……”

孙工下意识想阻止,被张明远一个眼神制止。

示波器屏幕上,随着明昭的调整,那代表回波强度的绿色波形开始诡异地变化。

在某个特定的、极其狭窄的高频波段,波形竟然出现了一个极其微弱的、几乎淹没在噪声中的……谷值!

虽然很浅,但确实存在!

这微小的变化,在孙工等人眼中只是杂波,却被明昭精准捕捉!

她的精神力,瞬间锁定了试验台一角,一个敞开的、装着灰黑色粉末的玻璃罐。

那是某种国产天然磁铁矿研磨后的粗粉,杂质含量很高,是孙工他们无奈之下加入的填充料。

“这个。”明昭指向那个玻璃罐。

孙工一愣,随即苦笑:“那是……磁铁矿粗粉,杂质太多,导电性不均匀,我们试过,效果很差……”

明昭没理会,直接拿起旁边一个干净的研钵和杵。

她舀起一小勺磁铁矿粗粉倒进去,又极其精准地加入微量另外几种孙工他们早已放弃的、看似毫无关联的金属氧化物粉末,如氧化铜、氧化锌。

没有称量,全凭手感。

然后,她拿起杵,开始以一种奇特的、带着特定节奏和力道的韵律研磨起来!

嗒…嗒…嗒…

研杵敲击钵体的声音在寂静的实验室里格外清晰。

她的动作不快,但每一次落下都仿佛蕴含着某种奇特的规律。

粉末在钵中随着她的研磨,颜色竟然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从灰黑杂色,渐渐趋向一种深邃、均匀的暗灰色。

王铁柱抱着胳膊站在门口,脸上又挂起那种熟悉的、等着看笑话的讥讽:

“故弄玄虚!吸波材料是高科技!靠手磨?靠感觉?要是这玩意儿能行,我把这研钵吃了!”

张明远也皱紧了眉头,不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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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昭对周围的质疑充耳不闻。

她专注地研磨着,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几分钟后,她停下。钵中的粉末呈现出一种均匀的、带着奇异金属光泽的暗灰色。

她将粉末倒入一个干净的坩埚,没有使用复杂的烧结程序,直接放进那台老旧的马弗炉,设定了一个在孙工看来低得离谱、根本不可能烧结成型的温度:750度。

“胡闹!这温度连陶瓷化都做不到!”

孙工失声道。

明昭没有解释。

她静静地看着炉内温度缓慢爬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