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果核里的回声(1/1)
光球悬在邮局房梁的第三个夜晚,洛尘被一阵细碎的“咔啦”声惊醒。他推窗时,正看见那颗拳头大的光球在发抖,表面的网纹裂开细缝,缝里滚出颗果核——不是共生果的圆核,而是颗扁扁的、带着三道棱的核,棱上还沾着点光脉草的绿汁。
“这是去年落在沙洲的那颗。”默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她举着手电筒站在石板路上,光束里飘着细小的光尘,“当时以为被潮水冲走了,原来跟着光脉网的根须,一路滚回镇上了。”她弯腰捡起果核,核刚碰到指尖,突然裂开道缝,缝里冒出缕白雾,雾里浮出段模糊的影像:沙洲的月光下,有个人蹲在果苗旁,手指在泥土里画着什么,画完后把这颗果核埋了进去。
“是老周。”阿婆披着外衣出来,手里的拐杖往地上顿了顿,石板缝里的光脉草突然亮了亮,“他总说共生果的核里藏着回声,你对着它说话,以后结果子的时候,甜汁里会泡着那些话。”她接过果核往广场走,核在她掌心越转越快,裂开的缝里开始渗出甜水,滴在地上的光带里,立刻化作串透明的气泡,每个气泡里都有声音在晃:有老周哼过的渔歌调,有他给果苗浇水时说的“快点长”,还有句极轻的——“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想我”。
广场中央的共生果树,今夜格外安静。树影投在地上,像张倒过来的网,和邮局的光脉网遥遥相对。阿婆把果核埋进树根下的土里,刚盖好土,树干突然轻轻摇晃,枝头的叶子沙沙作响,竟开始重复那些气泡里的声音。最粗的那根枝桠晃得最厉害,发出的声音像老周在笑:“你看这树,比我种的任何一棵都能长。”
洛尘蹲在树根旁,听见土里传来“咔啦咔啦”的动静——那颗果核正在发芽,芽尖顶着片透明的叶,叶上滚动着新的气泡。他试着对着土坑说:“老周,镇上的光脉网能织到沙洲了。”话音刚落,透明叶突然亮起来,气泡里浮出沙洲的画面:默的实验室外,新种的光脉草顺着网眼往河边爬,草叶上的露水,正映着老周当年画在泥土里的图案——那是个简易的渔网,网中心画着颗圆滚滚的果。
“这些回声会顺着根脉传。”脏辫男抱着吉他坐在树杈上,弦轻轻一拨,音符落进土里,和果核的芽缠在一起,“你听,树在跟着唱呢。”他没说错,树干的沙沙声渐渐有了调子,和吉他弦的震动合在一起,竟成了段完整的渔歌。卖花姑娘提着竹篮跑来,往树根倒了些忍冬花蜜,花蜜渗进土里,气泡突然变得五颜六色,每个泡里都多了张笑脸:有老周蹲在沙洲抽烟的侧影,有他接过姑娘递的忍冬花时的愣神,还有他帮邮差修补渔网时,被针扎到手指的龇牙咧嘴。
天快亮时,那颗发芽的果核突然停止了响动。洛尘扒开土看,芽已经长成了株小小的光脉草,草叶上的气泡都破了,甜水渗进泥土,顺着树根往枝头爬。等第一缕阳光照到树梢,最顶端的那颗共生果突然裂开,流出的甜汁里,浮着个极小的渔网模型,网眼里卡着片忍冬花瓣,花瓣上的纹路,竟和老周当年埋核时画的图案一模一样。
“这就是回声结的果。”邮差背着邮包经过,往果壳里塞了张纸条,“我写了句‘沙洲的光脉草开花了’,等这颗果的核落进土里,明年就会长出带着这句话的芽。”他刚说完,那颗果的核“咚”地掉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洛尘脚边,核上的三道棱,此刻清晰地映着三个影子:一个在沙洲弯腰埋核,一个在镇上树下听声,一个在光脉网里,正朝着某个方向挥手。
洛尘捡起核,发现核的裂缝里卡着根极细的丝,丝的另一端连向邮局的光球。他握着核往邮局走,丝被拉直的瞬间,光球突然亮得刺眼,表面的网纹里,所有被连起来的人都在说话,说的话顺着丝往核里钻——最后,当他把核挂在光脉网上时,整个网突然唱起了渔歌,歌声里混着老周的调子、吉他的弦音、忍冬花的甜香,还有无数声轻轻的“我们都记得”。
晨光漫过屋顶时,光球里的核开始发光,像颗小小的星星。洛尘知道,等下一次共生果成熟,这颗核会顺着光脉网的丝飞回沙洲,落在老周埋过它的地方,长出新的芽,结出带着更多回声的果——就像所有没说出口的惦记,终会在土里扎根,在光里结果,在某阵风里,轻轻喊出对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