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光脉织成的网(1/1)

根脉河的晨雾还没散时,洛尘发现河面漂着层透明的丝,丝上沾着共生果的甜光,顺着水流往镇外织。美术老师举着画板蹲在河边,笔尖刚触到丝,丝就自动缠上笔杆,在画纸上织出片光的网格,每个格子里都有个小影子:青丘的狐妖在铜铃树下晒果干,默的实习生在沙洲记录果苗生长,归宿屿的老渔翁正把果核串成手链。

“这是光脉草的根须变的。”阿婆提着竹篮来浣纱,篮子里的麻布被丝缠上,立刻透出细碎的光,“你看这网眼,能漏过河水,却能兜住所有牵挂的影子。”她捞起一缕丝往镇上走,丝的另一端跟着她动,在石板路上织出条光带,带子里的人正互相挥手——卖花的姑娘把忍冬藤插进光脉草编的篮,脏辫男的吉他弦缠着片果干,连趴在墙头上的猫,尾巴尖都沾着丝,甩动时画出半道光弧。

光带尽头的老邮局,邮差正踮脚往房梁上挂网。那些从河面织来的丝,在这里汇集成张巨大的网,网眼挂着孩子们画的明信片:画里的共生果树长得比屋顶还高,枝头的果子坠着根线,线的另一头系着不同的地址——有写着“青丘铜铃树收”的,有标着“沙洲实验室转默”的,最边缘那张,地址栏画着艘小船,船帆上写着“归宿屿随便哪条船”。

“这些丝会带着明信片飞。”邮差往网眼里塞了封牛皮信,信封上的邮票是片光脉草叶,“昨天有只信鸽撞进网里,现在翅膀上都缠着丝,飞起来身后拖光带,比指南针还准。”他刚说完,网突然轻轻晃了晃,挂着的明信片开始颤动,片上的果树叶子纷纷落下,化作光做的蝴蝶,驮着明信片往不同方向飞。

洛尘跟着一只蝴蝶往琴行走,蝴蝶穿过玻璃窗时,丝在窗上织出个小小的网,网里浮出吉他盒的影子。脏辫男正把新写的乐谱塞进网眼,谱子上的音符立刻活了过来,顺着丝往邮局飘,飘到半路被卖花姑娘的竹篮接住,篮里的忍冬藤突然开花,花瓣托着音符往广场飞——最后,所有音符都落进美术老师的画本,在共生果的甜光里,拼成了段完整的旋律。

“这旋律能让光脉网更结实。”美术老师用沾着颜料的手指敲画本,音符震出的波纹顺着丝蔓延,“孩子们说,要给网起个名字,叫‘牵丝’,就像归航绳牵着船,这网牵着所有惦记的人。”他翻开画本的另一页,上面画着张更大的网,网眼连到了归宿屿的船帆上,老渔翁正用果核手链敲船帮,手链碰撞的声音,竟和画本里的旋律合上了拍。

日头爬到半空时,牵丝网突然发出嗡鸣。洛尘跑到河边,看见默带着实习生站在沙洲的浅滩,她们正往网里撒共生果的粉末,粉末遇丝就化作新的线,往河底扎。扎进泥里的线立刻长出根须,和光脉草的根缠在一起,根须间冒出的气泡里,浮出无数个小光人:有的在给果苗浇水,有的在修补渔网,有的在调试吉他弦——每个光人身边,都有根细细的丝,连向另一个光人。

“这些根会顺着地下的水流,把网织到每个有光脉草的地方。”默指着沙洲深处,那里的网已经织到了实验室门口,门把手上缠着的丝,正和归航绳的末端慢慢打结,“就像当年你用归航绳把大家连起来,现在这网,连起了所有惦记‘岸’的人。”

说话间,一只光做的小鱼从网眼游出来,嘴里衔着片果干,往镇外的方向游。洛尘跟着鱼穿过牵丝网,发现网外的世界也开始长丝:青丘的铜铃树,枝桠间缠满了光丝,铃舌晃动时,丝上的影子都在跟着跳;归宿屿的渔船,帆绳上绕着丝,船行过的浪里,浮出串光做的“岸”字;甚至连远处的货郎担,扁担上都缠着丝,担里的货物晃动时,丝上就浮出买主的笑脸。

傍晚收网时,所有丝突然往邮局的方向收缩,织成个半透明的茧。茧里的明信片、乐谱、果干、铜铃碎片,正在慢慢融合,最后化作颗拳头大的光球,光球表面的网纹里,浮出所有被网连起来的人——他们都在做着不同的事,却都朝着光球的方向笑着,像在看同一个温暖的归宿。

洛尘伸手碰了碰光球,球里立刻飞出一缕丝,缠上他的手腕。丝上传来熟悉的触感,像归航绳的拉力,又像共生果的甜暖。他低头看时,丝上的网纹正慢慢变清晰,每个网眼都嵌着个小小的“家”字,字的笔画里,缠着忍冬藤的卷、吉他弦的弧、船锚的钩,还有光脉草的直——就像所有牵挂的形状,终于在这里找到了相扣的方式。

夜色里,光球悬在邮局的房梁上,照亮了墙上的地图。地图上的牵丝网已经织成了片光的海,海面上漂浮的每个光点,都是一个正在被惦记的名字。洛尘知道,明天太阳升起时,网会继续往外织,织向更远的地方,把更多的牵挂缠进网纹里,就像光脉草的根,永远在往有土壤的地方生长。

而此刻,光球突然轻轻一颤,吐出颗新的共生果籽,籽上的膜映着张网,网里的人正互相递着什么,递来递去的瞬间,所有的丝都亮了起来,亮得像无数条归航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