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8集:新竞争成果拓展(1/1)
刘好仃把抹布折成方块,卡在控制台下沿。那台老机器外壳的油渍被擦出一圈浅痕,像年轮。
小李进来时正看见他盯着屏幕角落的“听见了”三个字。
“又看这个?”小李站到旁边,“数据跑得挺稳,一百零三条留言,没断过。”
“不是看数字。”刘好仃指了指其中一条,“‘它吵,但我听惯了’——这话听着像抱怨,其实是护短。人护短的时候,最不想换东西。”
小李皱眉:“可我们总不能把‘吵’当成卖点吧?”
“不是卖点,是信号。”刘好仃翻开本子,“张记面馆那台,每天早上七点十五分启动,响三声。王老板说,他老婆走前最后煮面就是那会儿。现在机器一响,他就算在后屋也能对上时间。”
小李愣住:“所以他不是听机器,是听日子?”
“对。”刘好仃合上本子,“咱们修了这么多年,光看零件磨损,没看人心磨损。有些客户舍不得换,不是因为穷,是因为换一台,就得重新适应一种活法。”
小王推门进来,手里捏着张纸条:“刚收到的,阿娟洗衣店说,她闺女要结婚了,想让我们给那台滚筒机换个新面板,刻上‘陪我长大’四个字。”
刘好仃接过纸条,没说话,往抽屉里一塞。
小王等了会儿:“不回?”
“回什么?”刘好仃抬头,“她要的不是刻字,是有人承认这台机器也参加了她家的事。咱们现在要做的,是让这种‘参加’变成规矩。”
老黄背着工具包进来,听见最后一句,直接摆手:“又要搞新名堂?上回那个‘回声计划’,维修单多写两行字,现在人人都当自己是心理医生。”
“不是心理医生。”刘好仃走到白板前,拿起笔,“是翻译。客户不会说‘我依赖这台机器的操作节奏’,他们只会说‘它认我’。我们要做的,是把人话翻译成参数。”
白板上他写下三类标签:**依赖型、仪式感、代际共用**。
“比如‘依赖型’——十年以上老机,八成故障是用户自己乱调参数。”刘好仃看向小李,“你调一下数据,近半年返修的,有多少是因为操作错配?”
小李打开平板,两分钟后抬头:“百分之八十三。”
“明白了吧?”刘好仃转头对老黄说,“不是机器不行,是人用得不对。如果我们出厂时就预设‘慢启动’‘低音提示’‘固定程序锁’,这些错配能少一半。”
老黄皱眉:“生产组可不管这些。他们只认精度、寿命、能耗。”
“那就让他们算一笔账。”刘好仃从抽屉拿出一张表,“三款返修率最高的老型号,每台平均每年修两次,每次两百块,加上客户流失成本,一年损失多少?”
小李接话:“按两千台算,光维修端每年多出一百五十万。”
“但如果出厂加个‘老店专用模式’,成本不到三十块。”刘好仃把笔拍在桌上,“三十块,换一年省一百五十万,生产组会算不过来?”
小王咧嘴笑了:“他们不是算不过来,是没想到这也能算。”
“现在想到了。”刘好仃撕下白板上的纸,“下午去找生产组,拿这三款机试点。不是求他们改,是告诉他们——客户不是不想换新,是怕换了新,日子对不上。”
老黄没再反驳,只嘟囔一句:“要是机器真能记住人怎么活,倒也算有点本事。”
下午两点,生产组会议室。
组长听完方案,手指敲着桌面:“你们的意思是,让机器迁就人的习惯?”
“不是迁就。”刘好仃把维修日志推过去,“是匹配。就像鞋磨脚,不是脚有问题,是鞋不合。我们做鞋的,总得知道谁走路外八字。”
组长翻了几页,停在一张记录上:“‘客户说,它比儿子靠谱’——这也算数据?”
“不算数据,算现象。”刘好仃指着另一行,“但这台机器三年没换程序,用户自己手写操作贴士贴在面板上。这种人,你给他换台智能的,他反而不会用。”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
组长抬头:“你们要改出厂设置,得有标准。总不能每台都按客户脾气来。”
“我们建个标签库。”小李打开投影,“‘依赖型’用户,预设固定程序;‘仪式感’用户,保留启动音和节奏;‘代际共用’的,比如传给子女的,加个‘记忆备份’功能,能把老参数导到新机上。”
组长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最后点头:“三款试点,可以做。但有个条件——数据要闭环,出了问题,你们自己兜。”
“没问题。”刘好仃收起本子,“明天就开始。”
回程路上,小王一直盯着窗外。
“想啥呢?”刘好仃问。
“我在想,”小王转过头,“如果哪天我也退休了,会不会也跟谁说‘这破班虽然累,但它陪我熬过最难的日子’?”
“会。”刘好仃说,“只要你在乎过,总有人听见。”
晚上八点,刘好仃回到车间。
小李还在调试系统。
“情感标签库建好了。”他指着屏幕,“但有个问题——这些留言要不要存?存多久?谁能看到?”
刘好仃坐下:“客户没说让全世界知道他老婆走那天机器没坏,咱们就不能拿这个当故事讲。”
“那怎么用?”
“三不原则。”刘好仃一条条说,“不公开原话,不关联人名,不拿去推销。所有留言匿名处理,只提取标签。”
他打开新界面,输入一串编号,跳出一段话:“‘换新的,它会想我吗?’——这句话背后,是‘长期陪伴型’用户,标签打上就行。以后这台机器流转到哪,标签跟着走。”
小李眼睛亮了:“像病历?”
“对。”刘好仃点头,“修机器不是换零件,是续命。医生看病,总得先看以前啥病史。”
老黄不知啥时候也来了,站在门口听完,忽然说:“那我那台修了七次的老客户,标签是不是该写‘死忠但手欠’?”
“写‘高依赖但操作焦虑’。”刘好仃笑,“咱们得专业点。”
系统初始化完成,页面跳出一行小字:**“老机器档案库——v1.0 启动”**。
小李点了确认。
刘好仃起身,走到4号台前,拉开抽屉,把那张“我不想换手机了,它陪我等过三个加班夜”的纸条,轻轻夹进新文件夹里。
小王站在门口,手里拿着笔。
“又要写?”刘好仃问。
“不是给我自己。”小王低头,“是给我妈。她那台老洗衣机,修了五次,每次都说‘再修最后一次’,结果每次都舍不得扔。我想把‘它洗过我爸的衣服’这几个字,存进档案里。”
刘好仃没说话,只把文件夹往他那边推了推。
小王把字条放进去,合上。
老黄站在控制台前,忽然伸手,点开一台测试机的数字档案。
屏幕上,一行小字静静躺着:**“标签:长期陪伴型|操作习惯:每日早7:15启动,响三声|备注:客户称‘它比我老,可不能先倒’”**。
他看了很久,最后轻声说:“这哪是机器档案,这是人家的日子账本。”
刘好仃走过去,把抹布重新挂回台面。
布角垂下来,刚好盖住控制屏右下角的系统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