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0集:推广后续再跟进(1/1)

车间灯闪了一下,2号台的装置跟着震动,短促,清晰。刘好仃站在三步外,看着操作工老陈顺手按了按钮,动作熟得像拍蚊子。震动停了,老陈头都没抬,继续盯着熔炉口的火光。

这已经是第六天。

刘好仃从裤兜里掏出小本子,翻开新的一页。上面没有画勾,没有数据,只有一行字:“早上六点十七分,2号台响应,人醒得快,手跟得上。”

他合上本子,往下一个工位走。

小王在休息区啃包子,看见他过来,含着一口馅儿说:“全装完了,没人拆,没人报修,咱们是不是可以歇两天?”

“装完是开始。”刘好仃把本子递过去,“现在要听它说话的人,还愿不愿意听。”

小王咽下包子:“听啥?它又不会讲相声。”

“听他们怎么待它。”刘好仃说,“工具用久了,会变样。人护的东西,会有记号。”

小李准时出现在交班口,手里拿着笔和空白表。刘好仃把本子交给他:“每天十五分钟,不带工具,只问一句——你今天有没有忘了它?”

“不问好不好用?”小李愣了。

“好用不用嘴说。”刘好仃往夜班区走,“忘了,才是真坏了。”

老黄在3号台拧螺丝,听见脚步声抬头:“又来了?我这台子可没坏。”

“不是修。”刘好仃指了指装置,“是查它有没有被当成摆设。”

老黄笑了:“摆设?我媳妇前天还问我,那小盒子是不是你新交的女朋友。”

“那你怎么说?”

“我说,它比我老婆温柔,半夜从不吵我,推一下就走。”老黄拍拍装置,“就是太灵了,我打个哈欠手抖,它都震一下。”

“误触几次了?”刘好仃掏本子。

“三次。”老黄不假思索,“我都记着。第一次是擦台面,第二次是掏烟,第三次……是我梦见它震了,醒来发现真震了。”

刘好仃写下来:“梦里都记得?”

“记得。”老黄点头,“现在我不怕睡着,怕它不推我。”

刘好仃抬头看了他一眼,把这句话单独记在页边:“它不叫醒人,它唤醒存在感。”

走到4号台时,老烟枪正用指甲刮装置旁边的胶布。字迹已经模糊,油污盖住了“别碰,我在用”几个字。

“要重贴?”刘好仃问。

“贴了五天了。”老烟蒸了口气,“烟灰掉上去,字就花了。”

刘好仃从包里拿出记号笔,在台面边缘写下:“他用的,别动。”字大,黑,斜着往上走,像一道划痕。

老烟枪看着笑了:“你这字,比我还凶。”

“字凶,心软。”刘好仃收笔,“你们护它,我们就护你们的习惯。”

小王在旁边嘀咕:“要不要统一做个金属牌?耐用。”

“不用。”刘好仃摇头,“手写的才活得久。机器做的,是规定。自己写的,是话。”

小李在本子上记下:“4号台,用户自主标记,胶布更换频率高,建议提供防水贴纸——但暂不执行。”

半夜三点,刘好仃巡岗。

4号台灯闪,装置震动。老烟枪手一抖,醒了,按按钮,动作连贯。但他没躺回去,点了根烟,盯着装置看。

刘好仃走过去,坐下。

“又误触了?”他问。

“没有。”老烟枪吐烟,“是我故意按的。”

“干啥?”

“就想听它响一下。”老烟枪低头,“昨晚我做了个梦,梦见警报响了,没人按。我喊,喊不出声。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摸它。”

刘好仃没说话。

“你知道最怕啥吗?”老烟枪说,“不是睡着,是醒了发现没人推我。”

“现在有人推。”

“嗯。”老烟枪掐烟,“它不吵,也不骗。比人靠谱。”

刘好仃把烟头踩灭,写进本子:“主动触发,非响应行为,源于安全感缺失补偿。结论:依赖已形成,但边界模糊。”

小王第二天听说这事,咂舌:“他还真按?以为出故障了。”

“不是故障。”刘好仃把本子递给他看,“是他在确认自己还在。”

“这玩意儿……成精了?”

“没成精。”刘好仃摇头,“是人把它当人了。”

小李汇总了三天反馈:六个台,误触共七次,其中三次发生在交接班间隙,操作工误将提醒当作报警;夜间响应稳定性98.6%,但两名工人反映“震感太熟,有时反应滞后”;五人主动维护装置,包括加垫、调角度、贴字条。

最让刘好仃停顿的是最后一行记录:老黄在装置背面用油性笔写了一行小字——“别坏,我还靠你活着。”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

小王凑过来看:“要不要擦了?影响美观。”

“不擦。”刘好仃合上本子,“这是活证据。”

“啥证据?”

“人信一个东西,不是因为它多准,而是因为它一直在。”刘好仃说,“现在它不是提醒器了,是搭档。”

小李问:“那以后查故障,是不是也得查‘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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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查心情。”刘好仃翻开新页,“但得记习惯。谁调了角度,谁加了垫,谁写了字,都记下来。这些东西,比数据更真。”

老陈那天交班时拦住他:“你们那个本子,能不能让我也写一句?”

“写啥?”

“写‘它推我,我就不倒’。”

刘好仃递笔。

老陈字歪,但用力:“写完这句,我才发现,以前警报响,我是怕罚。现在震动起,我是怕它停。”

刘好仃把这句话抄进本子,标上日期和工号。

第七天清晨,他在车间门口拦住小李:“今天别问‘有没有忘了它’。”

“那问啥?”

“问‘它有没有让你少怕一点’。”

小李愣住,随即点头。

刘好仃站在2号台前,看装置静静地贴在台角。表面有划痕,边角发黑,电线被胶布缠了两圈。他按下测试键,震动响起,短促,有力。

老陈手一抖,抬头:“又测?”

“不测。”刘好仃松开按钮,“就听听它还在不在。”

“在。”老陈笑,“它比你还准时。”

刘好仃没笑。他翻开本子最后一页,写下:“第七天,六个台,六个声音,都在。”

他合上本子,夹在腋下,往出口走。

路过4号台时,他看见老烟枪正用新胶布贴字条。写的是:“它推我,我就醒。别拆,它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