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6集:战略调整积极谋划(1/1)
南粤厂的提问在屏幕上停了不到一分钟,刘好仃就点了打印。纸张出来时还带着打印机的微温,他没急着看内容,而是顺手把它夹进了笔记本里。那本子边角卷得像老式饼干,纸页翻得发毛,但每一页都压着事,沉得能当镇纸。
他坐回椅子,没开电脑,也没叫人。办公室里安静,只有小林在隔壁调试图表的键盘声,哒哒哒,像在数豆子。阿珍刚泡了茶,杯盖还没盖严,热气往上飘,碰到吊扇又散开。这会儿大家心里都松了口气,报告发出去了,图也画明白了,连南粤都问了问题——说明有人看,还不止一眼。
刘好仃却盯着火种箱系统的访问日志,一条一条往下扫。12家单位查看,《行业趋势全景图》被打开过17次,平均停留时间1分23秒。其中3家下载了文件,2家做了标注,只有南粤提了具体问题。他把数据抄在便签上,又算了算比例,最后把笔一放,自言自语:“看见了,但没往心里去。”
他起身走到白板前,手指擦掉之前画的圈,重新写下三个词:断层、滞后、孤岛。每个词下面画一道横线,像给病历本划重点。然后他翻开笔记本,在那三个词底下逐条对应:
“断层”——技术更新了,操作习惯没跟上,系统记了事,人不知道去翻;
“滞后”——标准变了,数据接不上,查的时候像翻一本缺页的账本;
“孤岛”——五家厂遇到同样的问题,却各自为战,像五个人同时踩进同一个坑。
他盯着这三行字看了很久,突然提笔在页脚写了一行小字:“不是修灯,是改规则。”写完,又在下面画了个方框,框住这句,再打了个星号。
下午三点,他把小林和阿珍叫进会议室。门一关,就把南粤的提问打印件放在桌上,每人一份。小林接过来看了一眼,笑着说:“他们还挺认真,问得挺细。”
“是啊,”刘好仃说,“他们问能不能按班组细分手动干预数据。”他顿了顿,“可咱们自己的班组数据,分得清吗?”
小林笑容僵了一下,没说话。
阿珍翻了翻手里的文件,“咱们的记录本来就是按产线汇总的,班组这一级,很多是手写台账,还没电子化。”
“所以啊,”刘好仃轻轻敲了敲桌面,“别人问的是细节,咱们连基础都没铺完。图是画清楚了,可底子还是漏的。”
小林挠了挠头,“那是不是该写个说明,上报一下?等上面批资源再推进?”
“等?”刘好仃摇头,“等上面看到问题,咱们的问题早就变事故了。趋势图不是交差的,是提醒咱们,有些事,得自己先动。”
阿珍皱眉:“可咱们这身份……谈战略调整,是不是有点越界?”
“谁说一定要叫‘战略调整’?”他笑了笑,“咱们不决策,也不改制度,就做一件事——先摸摸方向。看看哪些地方老在被动应付,哪些变化别人早动了,咱们才刚知道。”
他打开笔记本,翻到一页空白,用铅笔画了个简单的三轴图。横着一条线,竖着一条,斜着一条,交叉成个三角。
“一个轴,是技术响应——机器升级了,咱们的操作、记录、反馈能不能跟上;
第二个轴,是信息协同——厂和厂之间,能不能把同样的问题,当成同一个信号;
第三个轴,是人机关系——老师傅的经验,能不能变成系统的记忆,而不是随人退休就丢。”
他把本子转过来,推到桌子中央。“这三根线,哪根断了,咱们就得临时补漏。现在漏得还不大,可再拖下去,补都补不上。”
小林盯着那张草图,慢慢点头:“有点像咱们做数据清洗——先知道哪乱,才能理。”
“对。”刘好仃说,“现在咱们要清的,不是数据,是思路。”
阿珍也凑近了些:“可这算啥?算研究?还是算规划?”
“算谋划。”他说,“不落地,先探路。咱们不提方案,只找问题。比如,过去五年,咱们厂有多少次是因为别人先出事,咱们才跟着改?有多少次是环保一查,才发现数据对不上?这些,都是被动调的代价。”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小林忽然说:“我记得2019年那次熔炉报警误判,停了八小时,后来才知道,南粤三个月前就遇到过,他们改了阈值,没上报。”
“对。”刘好仃点头,“这就是滞后。信息在跑,咱们在等。”
阿珍叹了口气:“那咱们现在干啥?总不能挨个打电话问人家改了啥吧?”
“不用。”他合上本子,站起身,“我建议成立个小组,不占编制,就咱们几个兼职,每周固定两小时,专门干三件事。”
他竖起手指:“第一,翻老档案,把近五年所有‘临时调整’‘紧急处理’的案例理一遍,看看是不是都有前兆;
第二,收集合作厂近三年的技术变更记录,不看细节,只看时间线,比比谁快谁慢;
第三,回头再看《全景图》,找找还有哪些流程没覆盖到——比如夜班交接、外包工操作、设备临时替换,这些地方,最容易藏盲区。”
小林笑了:“听着不像战略,像在翻垃圾桶。”
“可垃圾堆里常有钥匙。”刘好仃也笑了,“说不定哪张废纸,就写着‘这坑我踩过’。”
阿珍想了想,点头:“行,反正现在报告交了,手头也松快。就当是……给下一轮研究打个前站。”
“不叫研究,”他纠正,“叫响应。咱们不等趋势变成危机,先学着怎么接住它。”
他走到门口,拉开门,阳光正好斜照进来,落在会议桌中央。他回头说:“这小组,先叫‘趋势响应小组’,名字临时,事要认真。每周三下午,两小时,雷打不动。”
小林问:“要写个申请吗?”
“不用。”他说,“咱们不占资源,不立项目,就当是多读点书,多想点事。真有成果,自然有人看见。”
阿珍又问:“那要是没人看见呢?”
他没马上答,而是从笔记本里抽出那张南粤的打印件,轻轻折了下角,放在自己口袋里。
“那就继续写,继续想。”他说,“反正问题不会自己走。”
他走出会议室,脚步没停,直奔档案柜。打开最下层的抽屉,翻出一摞泛黄的交接记录本。这是2018年的夜班日志,纸页脆得像秋叶,字迹有圆珠笔的,也有签字笔的,甚至还有铅笔写的“C线压力不稳,已报修,未回”。
他抱着本子往回走,路过茶水间时,阿珍正往杯子里倒热水,看见他,问:“真打算从这些老本子里找线索?”
“为什么不?”他说,“人会忘,笔不会。当年写‘压力不稳’的人,可能早退休了,可字还在。”
他把本子放在桌上,翻开第一页,纸角一碰就卷了起来。他轻轻压平,用镇纸压住四角,又从笔筒里抽出一支红笔。
“咱们先从这本开始。”他说,“看看那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红笔尖落在纸面,轻轻圈住一行小字:“23日,夜班,报警灯闪三下,无人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