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2集:问题不足深入查找(1/1)
清晨的车间里,那张写着“午休带教”的参与卡被轻轻夹进了会议桌中央的文件夹。刘好仃没急着说话,只是把登记本推到桌面上,翻开最近七天的汇总页。红笔圈出的三个工位静悄悄地躺在纸上,像三块没通电的灯牌。
“三天,没人交卡。”小李指着记录,“是不是那几班最近活少?”
老周摇头:“活不少,昨天还抢修了传送带,我亲眼看见老陈在拧螺丝。”
“可他没写卡。”小陈补充,“我特意去翻过卡盒,那片区域的卡盒,连印子都少。”
刘好仃点点头,从包里取出一张A4纸,铺在桌上。纸上是昨晚整理的提交分布图,车间平面图上用不同颜色标出各工位的提交频次。绿色区域热热闹闹,红色区域冷冷清清。
“灯是亮了。”他说,“可有的地方,影子比白天还长。”
没人接话。小李低头抠笔帽,老周盯着图上看,小陈则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U盘。
“我们之前光顾着往前走,忘了回头看谁落在后面。”刘好仃把笔递过去,“现在,得把脚印一个个找回来。”
他提议分三人小组,每人负责一片区域,不查考勤,不问绩效,只做一件事:看人怎么走,怎么停,怎么绕开那个卡盒。
“不是找懒人。”他强调,“是找‘走不通’的路。”
小陈第一个举手:“我去东侧打磨区。那边新工人多,说不定是不知道规矩。”
老周挠挠头:“我去后段包装线,那边班长老李最实在,问他也直。”
小李犹豫了一下:“那我……去中间退火炉附近吧,那儿动线乱,说不定是位置不对。”
刘好仃笑了:“行。回来的时候,别带结论,带问题。”
三个身影散开时,车间的节奏照常运转。玻璃片滑过轨道,机器嗡鸣,人影穿梭。没人高声说话,但每个人的动作里都藏着线索。
小陈在打磨区站了不到十分钟就发现了异常。卡盒挂在墙角,离工位十五米远,正对着一排废弃的工具架。路过的人要么低头赶工,要么手里拿着防护镜和手套,腾不出手。
她拦住一个年轻工人:“你填过参与卡吗?”
对方一愣:“有这事儿?”
“那边不是有盒子吗?”
“哦,那个啊。”工人指了指,“我以为是旧文件回收箱,上面也没字。”
小陈凑近一看,盒子侧面确实只印着“资料存放”,连“参与卡”三个字都没有。
她顺手拍了张照,又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有人想填卡,结果笔没水,写了两笔就扔了。
老周在包装线更直接。他蹲在老李工位旁,等一车货装完才开口:“你们班最近没人交卡?”
老李擦着手:“交啥?”
“参与卡,记录做了啥事那个。”
“哦。”老李摇头,“没人跟我们说要填这个。班前会也不提,考核也不算分,填了有啥用?”
“不是为了分,是留个记录。”
“记录?”老李笑了,“我干了三十年,哪天干啥心里都有数。可你们现在搞这套,我们不知道是正式的还是玩票的。”
老周没争辩,只记下一句话:“信息没传到,动作自然停。”
小李在退火炉附近转悠半天,终于逮住一个填卡的老师傅。他站在卡盒前,写了又涂,涂了又写,最后叹了口气,把卡揉成团塞进裤兜。
小李上前:“叔,卡可以重领。”
老师傅摆摆手:“不是卡的事。我写‘发现温度异常,提前报修’,可班长说这不算功劳,是本分。写了,反倒像邀功。”
小李愣住:“那您还填?”
“我想填。”老师傅低声说,“可不知道写了,有没有人看。”
中午交接班前,三人回到工具间。桌上多了杯凉茶,刘好仃正翻着早上收上来的几张新卡。
“说说。”他抬头。
小陈先开口:“卡盒没标识,位置偏,笔还常没墨。不是不想填,是填不动。”
老周接上:“班组长根本不知道这事。信息断在中间,下面自然没反应。”
小李最后说:“有人想写,怕写了被说成抢风头。不是不参与,是怕参与错了。”
刘好仃听完,从日志本里抽出一张旧卡——那张“教徒弟换模具”的,已经有些发黄。
“这张卡能留下来,是因为他觉得,写了有人看。”他轻轻抚平边角,“可我们没让这个‘有人看’变成常态。”
他翻开新本子,写下三行字:
一问流程:参与卡是不是工作的一部分?
二问协作:班组长是旁观者,还是传话人?
三问感知:工人写卡,是在完成任务,还是在表达自己?
“我们之前以为,发了卡,就是给了话筒。”他说,“可话筒递出去,没接上电源,再大声也没声音。”
小陈低头看着自己记的笔记,突然说:“我们查了数据,看了动线,听了声音。可我们没问——他们觉得,这事儿关不关自己。”
老周点头:“就像修机器,我们只看仪表盘,没听机器自己响不响。”
刘好仃把三行字圈起来,命名为“三问排查法”。
“流程断在哪?”他自问,“不在卡盒,不在笔,而在‘该不该填’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没人给它一个落脚的地方。”
他让小陈把分布图重新标注,这次不标提交量,标“沉默工位”的共性:离卡盒远、班组长未培训、近三个月无人员流动。
“越是稳定的区域,越容易成孤岛。”他说,“人一熟,规矩就松;规矩一松,声音就灭。”
老周翻着交接记录,忽然发现一个细节:“东侧打磨区上个月调走过一个班组长,新来的还没熟悉情况。可我们没补过一次说明会。”
小李也想起什么:“退火炉那边,系统报警记录显示他们处理过三次异常,可一张卡都没留下。不是没做事,是没被看见。”
刘好仃把所有线索摊在桌上:沉默的工位、盲目的班组长、模糊的卡盒、犹豫的笔尖。
“问题不在人懒,而在路窄。”他说,“我们搭了桥,可桥头没路标,没人引,走得慢的还被说耽误事。”
他开始列清单:
卡盒无标识,位置不合理
提交流程未嵌入工作节点
班组长信息断层,支持缺位
工人对“写卡”意义理解偏差
缺乏即时反馈机制,写完不知去向
区域管理差异大,标准未统一
六类十四项,每一项都指向同一个核心:这不是参与不够,是参与的“入口”太窄、太暗、太难找。
小陈看着清单,轻声问:“接下来呢?”
刘好仃合上本子,走到工具间的白板前。他没写字,而是用磁铁把那张“午休带教”卡重新贴了上去。位置比之前高了一点,正对着门口。
“先让人知道,这儿收声音。”他说,“不是收报表,是收话。”
他转身拿起粉笔,在卡旁边画了个箭头,指向地面那条他早上画的虚线。
“这条线,今天先画到卡盒前。”他说,“明天,得有人自己接着画。”
小李看着那条线,忽然说:“可万一画着画着,又断了呢?”
刘好仃没回答。他弯腰从柜子里取出一卷红色胶带,剪了一段,贴在虚线的起点。
“断了,就再接。”他说,“一截一截接,总能接到有人愿意走的地方。”
他直起身,看了看墙上的钟。十一点五十八分。
“回去吧。”他说,“下午三点,开个短会,把这十四项,一项一项,摊开看。”
小陈收拾本子时,发现刘好仃的日志本还开着。最后一页写着一行小字:
“问题不是障碍,是地图。”
她合上本子,抬头看见刘好仃正蹲在卡盒前,用红胶带把“参与卡提交处”几个字牢牢粘在盒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