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5集:技术门槛深入了解(1/1)
刘好仃把保温杯从窗台拿下来时,杯底那张纸被阳光晒得微微卷边。他没急着进会议室,而是先绕到技术部工位,把平板往小王桌上一放:“昨天说的那三件事,今天全给我腾出时间。”
小王正盯着电脑屏幕发愣,听见动静抬头,发现刘好仃已经走了两步,只留下一句:“九点,一个都不能少。”
会议室的灯亮得有点晃眼。白板上“智能升级”四个大字还在,底下那行“目标:让每一片玻璃,都长出脑子”也原封未动。不同的是,角落多了三张便利贴——技术、成本、人才,每个词前面都被画了个红圈,像是被谁默默盯上了。
人陆陆续续到齐。刘好仃没开场,先从包里抽出一本厚书,啪地一声放在会议桌中央。封面是深蓝色的,烫金标题写着《工业4.0下的智能制造系统架构》。
“这本,”他指了指,“三年前我就买过,翻了五页就放下了。看不懂。”
有人笑了。小王也笑,但笑得有点心虚——他自己那本电子书APP里,收藏了十几本类似的书,打开次数加起来不超过三次。
“现在不一样了。”刘好仃翻开书,纸张哗啦作响,“咱们得看懂。不是为了考试,是为了别让别人甩得太远。”
他把任务分下去:技术部负责搜集近五年国内外玻璃生产线智能化改造的案例;采购和财务一起梳理设备更新的成本模型;人事则要摸清目前行业里相关技术人才的流动情况。
“资料越多越好,”他说,“看不懂的也先存着。咱们现在像进了一间黑屋子,灯没开,但总得先把开关摸到。”
散会后,小王抱着那本书回工位,刚坐下就听见隔壁工友嘀咕:“咱们这代人,连扫码点餐都学得磕磕巴巴,现在要搞AI?”
他没接话,低头打开电脑,搜了第一个关键词:“智能玻璃生产线”。
三天后,会议室又聚齐了。这次桌上堆满了打印资料,还有几台笔记本连着投影。技术部的小李率先发言,放了一段视频:德国某工厂里,机械臂自动抓取玻璃原片,通过AI视觉检测瑕疵,再由无人车运送到下一工序。全程没人说话,只有数据流在屏幕上跳动。
“他们这套系统,响应延迟低于0.1秒。”小李说,“咱们上次被马来西亚客户吐槽的0.8秒,在人家那儿,连个喷嚏都算不上。”
屋里安静了几秒。有人翻资料的声音显得特别响。
接着是案例分享。有人提到日本某企业用数字孪生技术模拟整个生产流程,提前预测故障;还有人说国内某厂引进国外控制系统,结果因语言和协议不兼容,调试半年才勉强运行。
“最麻烦的不是买设备,”小李总结,“是‘打通’。就像你买了辆进口车,结果发现加油站全是另一种油。”
大家开始争论:有的说应该先局部试点,改一条线试试水;有的认为必须一步到位,否则改来改去反而浪费钱。
“关键是,”财务老陈推了推眼镜,“咱们有没有这个‘油钱’?”
没人接话。预算表摆在桌上,光是中央控制系统的授权费,就够发全厂半年奖金。
刘好仃一直没说话。他听着,记着,偶尔在本子上画个箭头或圈个词。等大家吵得差不多了,他才开口:“吵得好。说明咱们真在想这事,不是应付。”
他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红笔,在“技术”下面写了个词:“生态”。
“咱们以为买套系统就能升级,其实不是。”他说,“就像你想学会游泳,不能光买泳衣。得学换气、蹬腿、划水,还得适应水温。”
他指着德国工厂的视频截图:“他们不是突然变聪明的。十年前就开始铺传感器,五年前建数据中心,两年前才上AI。咱们现在想跳过前面几步,直接游到对岸?”
会议室又静了。
“那怎么办?”有人问。
“先学。”刘好仃说,“像小学生一样,一个字一个字认。”
他提议请专家来做一次线上分享。不是讲大道理,而是帮他们理清这些资料里的“人话”和“黑话”。
两天后,视频会议开启。专家姓周,是某智能制造研究院的副所长。他没讲PPT,直接打开一张架构图:“你们关心的,无非三件事:能不能用、好不好用、划不划算。”
他一条条拆解:从数据采集到边缘计算,从协议转换到云端协同,甚至连“为什么德国工厂能实现0.1秒响应”都讲了——因为他们用的是专用工业网络,不是普通WiFi。
“你们现在的系统,”周教授说,“相当于用手机热点打电竞。不是手机不行,是网不行。”
小王听得直点头。他忽然想起厂里那台老压模机,连USB接口都没有,数据全靠人工抄表。
“那有没有‘便宜又好用’的方案?”有人问。
周教授笑了:“有,但还在试验阶段。比如用轻量级AI模型做本地决策,不依赖云端;或者用开源框架自己搭系统,省授权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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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险呢?”
“高。”他坦白,“就像自己造发动机,造得好是省钱,造不好是烧钱。”
会议结束后,刘好仃没让大家立刻走。他把白板擦了,重新写下三个问题:
我们到底差在哪?
能不能自己搭?
第一步踩哪儿?
“今晚每人写一页纸,”他说,“不用多,说真话就行。”
第二天一早,他办公室桌上堆了十几份手写稿。有人写:“我们缺的不是钱,是懂系统整合的人。”
有人写:“与其全进口,不如先改一个环节,比如质检。”
还有人画了张草图:在现有设备上加装传感器,把数据传到平板上,至少先“看见”问题。
刘好仃一张张看过去,最后抽出一张,上面写着:“也许我们可以先让机器‘说话’,再让它‘思考’。”
他把这张纸夹进本子,走到车间。
老压模机正嗡嗡运转,油渍顺着导轨往下滴。他蹲下来,伸手摸了摸机身,烫得微微发红。旁边仪表盘上,指针颤颤巍巍指着“正常”,可谁都知道,这机器去年大修过两次,上个月又停机半天。
他掏出手机,打开录音功能,对着机器录了十秒噪音。然后发给技术部:“拿去分析,看看有没有异常频率。”
回到办公室,他翻开那本《工业4.0》,翻到折角的一页。上面密密麻麻贴着便利贴,都是小王他们昨晚整理的术语解释。他在“边缘计算”旁边看到一行小字:“就像让车间主任当场做决定,不用事事请示厂长。”
他笑了。
中午饭都没吃,他召集骨干开第二次短会。
“结论是:”他站在白板前,写下四个字,“门槛很高。”
他一条条念:
技术上,我们缺底层架构能力;
成本上,全套引进不现实;
人才上,短期内找不到能驾驭整套系统的人。
“但也不是没路走。”他话锋一转,“周教授说的那个轻量级AI,咱们可以试试。先在一个工序上装传感器,做数据采集和简单预警。”
“比如?”小王问。
“比如这台老压模机。”刘好仃说,“它快退休了,但还能当‘教学工具’。咱们给它装个‘听诊器’,听听它什么时候要生病。”
有人笑了:“给老机器做体检?”
“对。”刘好仃点头,“让它临走前,教会我们点东西。”
他写下下一步计划:
选一个工序做试点;
用低成本传感器采集数据;
搭建简易分析模型,实现故障预警;
培养内部技术小组,边干边学。
“不求快,”他说,“求稳。咱们不是要造火箭,是先学会搭梯子。”
散会前,小王举手:“那本书……能再借我几天吗?”
“拿去。”刘好仃把书递过去,“不过别光看,看完一页,就去车间找一台机器,看看它缺什么。”
小王抱着书走后,刘好仃坐在桌前,翻开本子,翻到最新一页。他写下一句话:
“翻墙的第一步,不是跳,是蹲下摸砖。”
他合上本子,抬头看向窗外。阳光正好,照在厂房屋顶的光伏板上,闪出一片银光。楼下,工人正把一批新到的传感器往车间搬,箱子上印着“智能监测模块”。
他站起身,朝车间走去。
走到门口时,他停下,回头看了眼白板。
上面还留着那三个问题。
他走回去,拿起笔,在第一个问题后面写下答案:
“我们差的,是开始的勇气。”
笔尖一顿,又在第二个问题后写下:
“能。”
第三个问题前,他停了几秒,然后写下:
“就从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