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熊岭迷踪(1/1)
清晨的露水还没干透,曹大林已经蹲在老林子的边缘,食指和拇指捻着一坨新鲜的熊粪。
那坨棕黑色的粪便还冒着热气,在初升的阳光下泛着油光。
他用树枝拨开粪便,露出里面未消化的松子壳和浆果残渣。
"这畜生昨晚在这儿吃的饭。"曹大林把树枝往地上一插,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草屑,"看这松子壳的完整程度,活动范围不超过五里地。"
刘二愣子凑过来,鼻头皱得像个核桃:"哎呦我的亲娘,你这鼻子比黑箭还灵!"他弯腰看了看那坨粪便,突然眼睛一亮,"大林,你看这粪里有血丝!"
曹大林心头一紧,立刻蹲回去细看。果然,在棕黑色的粪便中夹杂着几缕暗红色的纤维。他捻起一点放在鼻尖闻了闻,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是血没错,但不是猎物的血——这熊受伤了。"
站在一旁的吴炮手闻言,把旱烟袋往腰上一别,蹲下来仔细查看地面。老人粗糙的手指拂过一片倒伏的草丛,突然停在一处:"这儿有血迹,还没完全干透。"
三个人顺着零星的血迹往前搜寻,很快在一棵老红松的树干上发现了抓痕。树皮被撕开一大片,露出白森森的木质,离地足有两米高。曹大林伸手比了比爪痕的间距,又看了看树干上沾着的几根黑毛,脸色渐渐凝重。
"是头公熊,体重起码四百斤往上。"他指着树干上一处特别的痕迹,"看这儿,右前掌的爪印少了一根指头,是个残疾熊。"
刘二愣子挠挠头:"残疾熊还这么能折腾?前儿个不是把老张家苞米地祸害了一半?"
"越是残疾的熊越危险。"吴炮手吐了口烟圈,眯着眼睛看向密林深处,"这种畜生性子暴,见人就扑。"
曹大林点点头,从腰间取下猎刀,砍下一段碗口粗的空心椴树枝。他手法娴熟地用刀尖在树干上挖了几个小孔,又掏出随身带的蜂蜡把一端封住。
"做个'熊吼子'。"见刘二愣子一脸好奇,他解释道,"模仿幼熊叫声,引它出来。"
日头爬到正午,三人回到屯里准备围猎工具。曹大林家院子里,王秀兰正用艾草熏烤那张母熊皮。老太太把晒干的艾草捆成束,点燃后冒着白烟,在熊皮上来回晃动。
"儿啊,这皮子再熏两天就能做了。"王秀兰见儿子回来,撩起围裙擦了擦汗,"给你做件新皮袄,开春穿。"
曹大林应了一声,蹲下来帮母亲添艾草。艾草燃烧的清香混着熊皮的腥臊味,在院子里飘散开来。曹晓云从屋里蹦出来,手里拿着个绣了一半的红色布袋子。
"哥,给你做的干粮袋!"小丫头献宝似的把布袋子递过来,上面歪歪扭扭绣着个"平安"字样,针脚粗得能插进筷子。
曹大林接过袋子,揉了揉妹妹的脑袋:"绣得真好,比娘强。"
"放屁!"王秀兰笑骂着给了儿子一锅贴,"我当年绣的鸳鸯能下水游!"
正说笑着,赵春桃挎着药篓走进院子。姑娘今天穿了件藕荷色的小褂,两条乌黑的大辫子垂在胸前,辫梢上系着红头绳。见曹大林看过来,她脸一红,低头从药篓里取出几包草药。
"听说你们要去打熊?"她把药包塞给曹大林,"这是止血散,比上次多加了一味七叶一枝花。"
曹大林接过药包,指尖不小心碰到姑娘的手背,两人都像被烫着似的缩了缩手。刘二愣子在旁边挤眉弄眼,被吴炮手一烟袋锅敲在脑门上。
"哎哟!"刘二愣子捂着脑袋,"老爷子您轻点,敲傻了咋整!"
"本来就傻,不差这一下。"吴炮手哼了一声,转头对曹大林说,"我去准备火药,按老方子多加一成硝石。"
傍晚时分,狩猎队在屯口集合。除了曹大林三人,还有六个年轻力壮的猎户。周少校听说要猎伤人熊,特意派了两个战士带着半自动步枪来帮忙。
"都听好了。"曹大林站在碾盘上布置战术,"刘二愣子带三个人从西面包抄,吴爷守东边隘口,我带人正面诱熊。"他从怀里掏出那个椴木做的"熊吼子","这玩意儿动静大,听到声音立刻合围。"
队伍踩着夕阳进山,很快就来到发现熊迹的地方。曹大林示意众人分散埋伏,自己则带着"熊吼子"爬到一棵歪脖子树上。他深吸一口气,对着木管吹了起来。
"呜——呜——"低沉的吼声从木管中传出,在黄昏的森林里回荡,活像一头迷路的小熊在叫妈妈。曹大林吹几下就停一停,竖起耳朵听动静。
约莫过了半炷香时间,远处的灌木丛突然传来"咔嚓咔嚓"的声响。曹大林立刻绷紧了神经,悄悄把"熊吼子"别回腰间,端起五六半自动。
灌木丛的晃动越来越近,突然,一个黑影人立而起——正是那头残疾熊!它比曹大林想象的还要巨大,站起来足有两米多高,胸前月牙形的白毛上沾着血迹。最显眼的是它的右前掌,果然缺了一根趾头,伤口已经结成了黑褐色的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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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熊警惕地环顾四周,鼻子不停地抽动。曹大林屏住呼吸,手指轻轻搭上扳机。就在这时,一阵山风突然转向,把他的气味吹向了黑熊!
黑熊立刻暴怒,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朝着曹大林藏身的大树扑来。两百多斤的体重撞在树干上,震得树叶子哗啦啦直掉。
"砰!"
曹大林果断开枪,子弹打在黑熊肩胛处,溅起一蓬血花。但这一枪不但没放倒黑熊,反而彻底激怒了它。那畜生人立而起,用完好无损的左前掌猛拍树干,碗口粗的树枝被它一掌拍断,擦着曹大林的耳边飞过。
"大林!低头!"刘二愣子的喊声从西面传来,紧接着是土铳的轰鸣。铁砂打在黑熊背上,像撒了把芝麻,虽然不致命但足够让它分心。
黑熊转身扑向刘二愣子的方向,曹大林趁机从树上跳下来,迅速拉栓上膛。就在这时,东面传来吴炮手双管猎枪的怒吼——
"砰!砰!"
两发独头弹全数命中黑熊腹部。黑熊痛得狂性大发,竟然放弃刘二愣子,转头扑向吴炮手。老爷子不慌不忙地装弹,但黑熊的速度太快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箭"嗖"地射来,正中黑熊右眼。是赵春桃!这姑娘不知什么时候跟来了,正站在不远处的大石头上,第二支箭已经搭上了弦。
黑熊被射瞎一只眼,疼得满地打滚。曹大林抓住机会,瞄准它胸前那撮白毛——
"砰!"
这一枪正中要害。黑熊踉跄几步,轰然倒地,四肢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山林重归寂静,只有硝烟味和血腥气在空气中弥漫。曹大林谨慎地靠近,用枪管捅了捅熊尸,确认死透了才长出一口气。
"好险..."刘二愣子从西坡跑过来,额头上一层细汗,"这畜生吃枪子儿跟吃糖豆似的。"
吴炮手走过来检查熊尸:"皮子完好,能卖个好价钱。"老爷子指了指熊掌,"这四个宝贝,供销社抢着要。"
赵春桃也赶了过来,正要从药篓里取金疮药,突然发现曹大林右臂被树枝划了道口子,血已经浸透了袖子。
"大林哥,你受伤了!"她惊呼道,声音里带着心疼。
曹大林这才感觉到疼,满不在乎地摇摇头:"小伤。"
赵春桃却不依,硬拉着他坐到树桩上,从药篓里取出金疮药和干净布条。姑娘的手指柔软却有力,清理伤口时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珍宝。
"疼吗?"她小声问,睫毛在夕阳下像两把小扇子。
曹大林摇摇头,却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药粉撒在伤口上,火辣辣的疼。赵春桃抿嘴一笑,从怀里掏出个小纸包,里面是几粒冰糖。
"含着,止痛的。"
曹大林含住冰糖,甜味在舌尖化开,确实没那么疼了。他低头看着赵春桃专注的侧脸,突然发现她的睫毛上沾着片细小的花瓣,可能是刚才穿过花丛时粘上的。
鬼使神差地,他伸手拂去了那片花瓣。赵春桃像被烫到似的猛地抬头,两人的脸近在咫尺,呼吸相闻。姑娘的眼睛像两泓清泉,倒映着他略显狼狈的脸。
"好、好了。"赵春桃慌乱地系好布条,手指不小心碰到曹大林的手背,又像触电般缩回。
刘二愣子在旁边挤眉弄眼,被吴炮手用烟袋锅敲了下脑袋:"看什么看,帮忙剥熊皮去!"
众人哄笑着开始处理熊尸。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马老二带着三个马家人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手里都拿着家伙。
"曹大林!"马老二指着熊尸,"这熊是我们先发现的!"
曹大林缓缓站起身,手按在猎刀上:"马老二,你眼睛长屁股上了?这熊掌印明明是我先发现的。"
"放屁!"马老二啐了一口,"我们在东山坡下了套索,这畜生腿上还有我们的铁夹子伤!"
曹大林心头一震,立刻去检查熊尸的右前掌。果然,在缺失的趾头根部,隐约能看到一圈愈合的伤痕——确实是铁夹子造成的旧伤。
"看见没?"马老二得意洋洋,"把熊胆和熊掌留下,皮子你们拿走,算是给个面子。"
刘二愣子气得跳脚:"你他娘的..."
曹大林抬手拦住他,蹲下身仔细检查熊掌的伤痕。突然,他冷笑一声:"马老二,你这谎撒得可不高明。"他指着伤痕,"这伤起码有两年了,结的痂都黑了。你说昨天下套索?"
马老二脸色一变,还想狡辩,吴炮手已经掏出旱烟袋在熊掌上按了按:"曹小子说得对,这伤是老伤。"老人眯着眼睛看向马老二,"你们马家是不是又在禁猎区下铁夹子了?"
马老二被问得哑口无言,最后狠狠瞪了曹大林一眼,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回屯的路上,夕阳把众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曹大林背着沉重的熊皮,心里却格外轻松。重生这一世,他终于不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怂包,而是成了顶天立地的草北屯猎人。
屯口的歪脖子树下,三只小熊崽正和黑箭嬉戏打闹。看到主人回来,黑箭欢快地摇着尾巴迎上来。曹大林揉了揉它的脑袋,望向远处连绵的群山。
山神爷在上,曹大林在心里默念,今儿个这头熊,谢您赏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