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雪夜惊魂(1/1)

腊月里的北风像刀子似的刮过草北屯,家家户户的窗户上都结满了厚厚的冰花。

曹大林蹲在灶台前,正用一块油石打磨着几支特制的箭镞。

这些箭镞都是用废铁轨钢打造的,淬了五遍火,尖头上还刻着放血槽。

灶膛里的柴火噼啪作响,映得他半边脸通红。

"哥,暖暖手。"曹晓云端着个搪瓷茶缸走过来,缸子里是刚熬好的姜糖水,热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

小丫头今天穿了件改小的羊皮袄,两条麻花辫从狗皮帽子里钻出来,活像只毛茸茸的小狗熊。

曹大林接过茶缸,热气扑面而来。

他吹了吹,小啜一口,辛辣的姜味立刻驱散了寒意。

"爹呢?"他问道,眼睛还盯着箭镞的刃口。

"在堂屋擦枪呢。"曹晓云蹲在旁边,好奇地摸着一支箭,"这次真要打狼群啊?"

曹大林点点头,从墙角拿起个皮囊:"去装些炒盐,狼最爱舔盐渍地。"

院门"咣当"一声被撞开,刘二愣子风风火火地闯进来,皮帽子上挂满了霜:"大林!了不得了!"这憨货今天腰上别着两把开山斧,背上还背着杆土铳,活像个要上战场的将军。

曹大林头也不抬:"又是哪家的牲口被祸害了?"

"不是牲口!"刘二愣子凑过来,压低声音,"老马家的看羊圈,被掏了个大窟窿,少了三只羊!蹄印有碗口大,是狼群!"

曹大林的手顿住了。寻常的狼不敢招惹看家狗,敢这么干的必是群凶悍的大家伙。他放下箭镞,从墙上取下那张祖传的硬弓:"说说,在哪发现的?"

"鬼见愁那边的松树林。"刘二愣子比划着,"我顺着跟了半里地,发现个山洞,里头有绿莹莹的眼睛,少说七八头!"

正说着,赵春桃挎着药篓走进来,裤脚上沾满了雪:"大林,听说要打狼群?"姑娘今天穿了件狐皮大氅,辫梢上系着曹大林送的铜铃铛,一走一晃叮当响。

曹大林把弓弦紧了紧:"得除掉这祸害,要不年关都不得安生。"

赵春桃从药篓里取出个油纸包:"给,新配的伤药,加了麝香粉。"又掏出个竹筒,"这是曼陀罗汁,箭头蘸点,能让那畜生迷糊。"

刘二愣子凑过来闻了闻,被呛得直揉鼻子:"好家伙,这药劲儿!狼闻了不得躺板板?"

三人正说着,吴炮手推门进来,胡子上结着冰溜子:"准备得咋样了?"老爷子虽然年近七十,腰板却挺得笔直,手里提着杆双管猎枪,"我刚去看了蹄印,是群饿狼,领头的是头瘸腿的老狼王。"

曹大林把装备一件件摆出来:弓箭、绳索、铁蒺藜、干粮袋......最后是从箱底翻出的一件旧狼皮袄。"这是前年打的狼皮做的,"他摸了摸皮袄上的爪痕,"当时差点要了老命。"

午后日头渐暖,狩猎队集结在屯口。除了曹大林四人,还有八个精壮猎户跟着。周少校听说要猎狼群,特意派了三个战士来助阵。

"都听好了,"曹大林站在碾盘上,"狼群狡猾,咱们得用新法子。"他展开一张桦树皮地图,"刘二愣子带四个人赶山,吴爷带人守隘口,我和赵春桃去山洞设伏。"

刘二愣子挠头:"为啥又是我赶山?"

"因为你嗓门大,"吴炮手敲了他一烟袋锅,"前年那嗓子,把熊瞎子都吓尿了。"

众人哄笑起来,紧张的气氛缓解了不少。王秀兰匆匆赶来,往每人手里塞了个热乎乎的烤土豆:"垫垫肚子。"轮到曹大林时,老太太偷偷往他怀里塞了块红布包着的东西,里面是三个茶叶蛋。

队伍踩着积雪出发了。腊月里的山路又硬又滑,每走一步都"咯吱"作响。曹大林走在最前面,不时停下来观察树干上的抓痕——狼群喜欢在固定的树上磨爪子,这些痕迹就是最好的路标。

"停。"穿过一片松树林后,曹大林突然蹲下身,"看这儿。"

雪地上有一串清晰的爪印,足有碗口大,旁边还有几滴已经冻住的血迹。赵春桃蹲下来捻了捻:"是羊血,不超过两个时辰。"

曹大林顺着爪印往前摸,在一处山崖下发现了被啃得干干净净的羊骨头。"新鲜,"他嗅了嗅骨茬,"是群饿狼。"说着从怀里掏出个小布袋,往地上撒了些盐粒。

"这是引它们回来?"一个战士好奇地问。

"嗯,"曹大林点头,"狼记性好,准会再来舔盐。"

日头西斜时,队伍按计划分散开来。曹大林和赵春桃来到那个山洞前,在周围布置陷阱。他们先是在洞口撒了铁蒺藜;又在树枝上挂了几个灌满麻醉药的猪尿泡;最后在埋伏点铺了层松针,掩去人味。

"这能成吗?"赵春桃系好最后一个绳套,擦了擦额头的汗。

曹大林检查着弓弦:"老狼王狡猾,得多准备几手。"

夜幕降临,两人藏在山洞对面的巨石后,身上盖着伪装用的狼皮。腊月里的山林死一般寂静,只有偶尔的树枝断裂声打破寂静。

忽然,远处传来刘二愣子扯着嗓子的吆喝声:"呦吼——呦吼——"紧接着是"咣咣"的敲锣声。寂静的山林顿时沸腾起来,鸟雀惊飞,野兔乱窜。

"来了。"曹大林轻声道,手指慢慢搭上弓弦。

地面的震动先于声音传来,像是有群小马驹正在逼近。接着是一阵"咔嚓咔嚓"的树枝断裂声,伴随着狼群特有的"呜呜"嚎叫。

月光下,一群灰狼冲出灌木丛——领头的正是那头瘸腿的老狼王!它比曹大林想象的还要巨大,肩高足有米半,左前腿明显短了一截,却丝毫不影响它的速度。最骇人的是它左眼上的一道旧伤,让整张脸显得狰狞可怖。

狼王警惕地环顾四周,迟迟不靠近山洞。曹大林屏住呼吸,心跳快得像擂鼓。就在这时,一阵怪风突然改变方向,把他们的气味吹向了狼群!

狼王立刻警觉,昂首就要逃跑。千钧一发之际,赵春桃拉动了机关——"啪啪"几声,挂在树上的猪尿泡炸开,麻醉药粉漫天飞舞。狼群受惊转向,正好踩中了铁蒺藜!

"嗖!"曹大林的箭破空而出,正中狼王脖颈。那巨狼发出一声震耳的哀嚎,猛地扑来,却因前爪受伤而踉跄倒地。

"打中了!"曹大林跳起来就要上前,却被赵春桃一把拉住。

"等等!"她指着挣扎的狼王,"你看它后面!"

月光下,几头体型稍小的母狼正护着几只小狼崽往后撤——这是群带崽的母狼!

曹大林如遭雷击,猎人的规矩,带崽的母兽绝对不能打。他扔下弓箭就往前冲:"快!救人!"

狼王见有人来,拼尽最后力气扑来,一爪子撕破了曹大林的狼皮袄。赵春桃赶紧掏出解药撒过去,那巨狼才渐渐安静下来。

"伤得不重,"赵春桃检查后说,"就是麻药劲上来了。"

曹大林松了口气,从怀里掏出金疮药给狼王包扎。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马老二的叫骂声:"曹大林!那是老子的狼!"

狼王被声音刺激,突然暴起,在曹大林腿上又添了一道口子,然后踉跄着逃进了夜色中。

"可惜了......"闻声赶来的刘二愣子直跺脚。

曹大林却笑了:"是只好头狼,能带一群崽子呢。"他看了看腿上的伤,"这买卖不亏。"

回屯的路上,赵春桃小心翼翼地给曹大林包扎伤口。月光下,两人的影子在雪地上紧紧相依。屯口的灯火越来越近,黑箭欢快的吠叫声清晰可闻。

这一夜,草北屯的猎人们虽然空手而归,却都睡得格外踏实。因为他们知道,在这茫茫长白山中,有些规矩比狼皮更重要......

第二天清晨,曹大林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开门一看,是周少校带着两个战士,手里捧着个红布包裹。

"曹同志,"周少校郑重地说,"这是上级奖励给草北屯的。"他掀开红布,里面是一面崭新的锦旗,上面绣着"护林模范"四个大字。

曹大林愣住了:"这......"

"昨晚的事我们都知道了,"周少校拍拍他的肩膀,"你给全屯争了光。"

锦旗在晨风中轻轻摆动,金色的流苏闪闪发亮。曹大林望着远处连绵的群山,心中无比平静。重生这一世,他终于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一个顶天立地的东北猎人。

仓房门口,三只小熊崽和三只小鹿正挤在一起吃早饭,黑箭在一旁警惕地守护着。阳光穿过屋檐的冰溜子,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仿佛山神欣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