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兜率火炉,老君的棋(1/1)
火河尽头的黑暗里,孙小朵的火尖枪震得虎口发麻。
她撞进那片冰凉时呛了口铁锈味,喉间发腥,抬头便见"八卦炉"三字在墙上渗着丹砂红,像被血泡过的残碑。
"咳...这是兜率宫最底层?"萧逸踉跄着扶住半熔的铜柱,指尖刚碰到斑驳的炉壁便缩回来——那金属竟还带着余温,像块没淬透的铁。
他腰间的符笔突然泛起青光,笔锋直指炉心方向。
韦阳的手还搭在孙小朵腕上,掌心的温度比平时烫了几分:"小朵,你看。"他下巴微抬,三人顺着枪尖的火光望过去——炉心处悬浮着柄半透明短剑,七道血丝像活物般在剑身游走,每道血丝的末端都没入穹顶,仿佛扎进了天的窟窿里。
"那是...斩情剑胚?"孙小朵喉结动了动。
她父当年闹天宫时,她听菩提祖师说过这玩意儿:取七方执念炼魂,锁三界乱源。
可此刻剑身的血丝红得妖异,倒像在吸什么活物的精魄。
萧逸离得近,伸手想碰。
指尖刚触到剑身,突然像被抽了根主骨似的踉跄跪地。
他额角暴起青筋,嘴唇青白得像涂了层灰:"小朵...我魂...被扯走了一块!"
"萧逸!"孙小朵火尖枪横扫而出,枪尖的灵明火裹着火星劈向剑胚。
可那半透明的剑身突然泛起血光,竟将火尖枪的力道原封反弹回来。
她被震得倒退三步,撞在断裂的丹鼎上,肋骨疼得发颤:"这破剑...吃魂炼剑!"
"斩情剑,斩的是执念,锁的是乱源。"
苍老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青铜。
三人同时转头,见太上老君不知何时立在炉门处,白须垂到腰间,手中拂尘的银丝泛着冷光。
他目光扫过剑胚时,眼底有什么暗了暗,又亮起来。
孙小朵咬着牙站起来,火尖枪在掌心转了个花:"老君爷爷这话说得妙啊——谁的执念该斩?
谁的乱源该锁?
是我爹当年闹凌霄的野猴脾气,还是玉帝把仙官当棋子的金銮殿?"
老君没接话,袖中滑出枚金色丹丸。
丹丸在半空划出道金线,"叮"地落在韦阳脚边。
韦阳蹲身捡起,丹丸触指的瞬间,他后颈的水灵根纹路突然泛起蓝光——那是灵根共鸣的征兆。
"水灵根承命。"老君的声音轻了些,"唯有你,能短暂封住剑胚七息。"
韦阳抬头看孙小朵。
她正咬着下唇看萧逸——那小子还跪在地上,魂魄被抽走的地方像个黑洞,连呼吸都弱了几分。
韦阳喉头动了动,把丹丸塞进嘴里。
苦得发涩的药汁漫开时,他全身泛起金纹,从指尖一路爬到脖颈,像被镀了层流动的金箔。
"小朵!
萧逸!"他嘶吼着扑向剑胚,双掌按在半透明的剑身。
血丝碰到他掌心的金纹,像被烫到似的蜷缩,剑身顿时泛起浑浊的白光。
韦阳额角的汗大颗大颗砸在地上,溅起细小的金点:"就是现在!"
孙小朵瞬间明白。
她把火尖枪往地上一插,炉底的余烬突然腾起,顺着枪杆窜进她体内。
灵明火在血管里烧得发烫,她感觉自己的指尖都要冒火星了。
萧逸咬着牙爬起来,腰间的符笔自动悬在半空,墨香混着灵火的焦味,在两人之间织出张光网。
"引火!"孙小朵大喝。
火灵根的热流顺着光网涌进剑胚。
剑身的血丝突然剧烈抽搐,原本往天际钻的末端竟反向回流,像七条红蛇要往三人身体里钻。
韦阳闷哼一声,金纹开始变淡,他咬得牙龈渗血:"快!
要撑不住了!"
"轰——"
八卦炉突然自启。
原本半熔的炉壁喷涌出赤色火焰,那火不带温度,却烧得人魂魄发疼。
孙小朵感觉有无数细针在扎天灵盖,她踉跄着要往前,却被萧逸一把拽进怀里。
"傻不傻!"萧逸的声音带着颤,他后背的衣裳瞬间焦了一片,皮肤翻卷着露出下面的红肉,"我护着你!"
孙小朵眼眶突然酸了。
她想起前几日在花果山,萧逸蹲在桃树下给她补符纸,说"小朵闯祸时,总得有个擦屁股的"。
此刻他护着她的手在抖,却把她往自己怀里按得更紧。
"你爹当年被炼四十九天都没服。"她突然笑了,笑声混着咳嗽,"我还能怕你这点火?"
她反手搂住萧逸的腰,主动往火焰里踏了一步。
灵明火在她体内乱窜,水灵根的凉意却从韦阳那边涌过来——原来韦阳还撑着,金纹虽然淡了,却还在往剑胚里输送灵力。
两种力量在她丹田相撞,像两团活物在撕咬,疼得她眼前发黑。
可下一刻,疼变成了烫。
不是灼烧的烫,是破茧的烫。
她感觉有朵花在体内绽开,赤红色的花瓣裹着水纹,每片花瓣都刻着灵根的纹路。
火尖枪突然发出清鸣,枪尖的火焰变成了半透明的赤莲形状。
"赤莲心火..."老君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几分惊讶,"原来火水双灵根,能共鸣至此。"
孙小朵仰头看向剑胚。
赤莲心火顺着她的指尖窜出去,竟将包围他们的三昧真火反向点燃。
火焰倒卷着扑向剑胚,半透明的剑身"咔"地裂开道缝,最细的那道血丝"啪"地断裂。
天际传来声闷吼,像有什么东西坠进了云层。
"老君!你竟助他们毁剑?!"
寒光破空而来。
二郎神提着三尖两刃刀落在炉边,银甲上还沾着星屑,显然是从南天门一路赶过来的。
他刀锋指向老君,眉心间的天眼泛起金光:"斩情剑事关三界安稳,你可知罪?"
老君抚了抚白须,目光落在孙小朵身后——那里,火与水的灵光正交融成朵若隐若现的双生莲印,"我未助,亦未阻。"他轻声说,"我只是...给'变数'一次机会。"
孙小朵擦了擦嘴角的血,火尖枪往肩上一扛。
她看向炉外的天空,那里云层翻涌,像有什么要破云而出:"二哥哥,下一链...该去凌霄殿转转了。"
二郎神的刀顿了顿,天眼的金光暗了暗。
他望着孙小朵身后的莲印,突然收刀入鞘:"你最好...别让我后悔今日放行。"
炉外的风卷进来,吹得萧逸的符笔哗啦作响。
他蹲下身捡起地上的壁画残片——不知何时,炉壁上的刻痕里掉出块碎玉,上面的星轨图歪歪扭扭,像被人强行改过。
萧逸指尖的符笔突然发出微光,在残片上描出几个模糊的字:"甲子之约...星轨逆..."
"萧逸?"孙小朵喊他。
他迅速把残片收进袖中,抬头时笑得若无其事:"没事,就是炉灰迷眼了。"
炉顶的裂痕里漏下天光,照在三人身上。
孙小朵望着那光,突然想起前几日菩提祖师摸着她的头说:"我这小徒孙啊,怕是要把天再捅个窟窿。"
她歪头笑了。
这窟窿,她捅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