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殉葬宝库(1/1)
冰峡谷侧洞的入口被张骁用最后一块硝石炸塌的积雪半掩着,暂时隔绝了外面呼啸的风雪和可能存在的追兵枪声。三人背靠着冰冷的岩壁,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喷出浓浓的白雾,在头灯光柱下翻滚。刺骨的寒意早已穿透了特制的防寒服,深入骨髓,激得人牙齿打颤。刚刚那场在狭窄冰谷里与占据高地的雇佣兵的交火,虽然靠着张骁制造的雪雾和冰棱折射侥幸脱身,但消耗的不仅是体力,更是绷紧的神经。
“暂时…安全了?”陈青梧的声音带着一丝脱力后的沙哑,她将古剑归鞘,剑柄上凝结的冰霜簌簌掉落。她的脸色在头灯映照下显得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警惕地扫视着这个意外闯入的洞穴内部。
张骁抹了把脸上的雪水,活动了下被震得发麻的手臂,咧嘴想笑,却牵动了冻僵的脸颊肌肉,表情有些扭曲:“安全?老陆,瞅瞅这风水,像是善地儿吗?”他习惯性地用上了卸岭一脉看地形的切口,目光投向洞内深处。
陆子铭没有立刻回答,他正半跪在地上,用戴着厚手套的手指小心地拂开地面一层薄薄的浮雪和冰晶。下方露出暗青色的岩石,上面似乎刻着一些极其古老的纹路。“洞是天然形成的,但有人工开凿和使用的痕迹,很深…而且,”他抬起头,将头灯的光束猛地推向洞穴深处,“看那里!”
随着光柱延伸,眼前豁然开朗的景象让疲惫的三人瞬间屏住了呼吸。
这是一个不算特别巨大,但绝对称得上“宝库”的洞穴。靠近洞口的地面散乱堆放着一些因纽特人常用的工具和武器:石斧、骨针、鱼叉头,更多的是铜器。黄铜、红铜,甚至夹杂着一些泛着奇异青绿色的不知名合金,被打磨成各种形态——扭曲盘绕的鱼形、狰狞的熊首、抽象的几何图案,还有大量模仿海豹、海象等极地生物的实用器皿。这些铜器并非随意丢弃,而是层层叠叠,如同某种奇特的殉葬品堆积在一起,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经年累月形成的冰膜,在灯光下折射出幽冷、古老而沉重的光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金属的锈味混合着尘土和万年寒冰特有的气息,压抑得让人胸口发闷。
“老天爷…”张骁倒吸一口凉气,寒气呛得他咳嗽起来,“这…这得是多少家底?这帮古代因纽特人,在这儿搞铜器批发市场呢?”
“不是批发市场,”陆子铭的声音带着一种考古学者特有的激动和凝重,他缓缓站起身,目光穿透层层叠叠的铜器堆积,聚焦在洞穴最深处,“是殉葬。看中心位置。”
在堆积如山的铜器中央,硬生生被清理出一片圆形的空地。空地中央,矗立着一座半人高的玉案。那玉料并非中原常见的羊脂白玉或翡翠,而是一种产自极地的、带着青灰色云雾纹路的冻玉,触手必然冰凉刺骨。玉案打磨得异常光滑,在头灯照射下,表面流转着一层温润又冰冷的光晕,与周围粗犷的铜器形成鲜明对比。
玉案之上,别无他物,只有一条项链。
项链的链身似乎是某种大型海洋生物的坚韧筋腱鞣制而成,呈现出深褐色,透着油润的光泽。而项链的坠饰,则是由数十枚尖锐、森白、大小不一的鲨鱼牙齿紧密串联而成!这些利齿边缘依旧锋利,齿根处还残留着深褐色的斑驳痕迹,仿佛是凝固了千年的血污,散发着一种原始的凶戾之气。在冻玉案几的映衬下,这条鲨齿项链显得格外狰狞、突兀,又透着一股不容亵渎的诡异神圣感。
“嘶…这玩意儿看着就邪性。”张骁搓了搓冻僵的手,眉头紧锁,“摆这么个凶器在祭坛似的玉案上,几个意思?镇邪?还是招邪?”
陈青梧也走近几步,古剑并未出鞘,但她的手已经习惯性地按在了剑柄上。她仔细观察着玉案和项链的细节:“玉案边缘有长期摩擦的痕迹,很光滑。这鲨齿项链…不像只是装饰品。老陆,你怎么看?”
陆子铭没有立刻靠近玉案,而是绕着这片铜器堆和中心的空地缓缓踱步,头灯光束如同探照灯般扫过每一寸地面、岩壁和堆积物的缝隙。他时而蹲下查看岩石上的刻痕,时而用手指轻敲冰冷的铜器表面,侧耳倾听回音。作为发丘天官,他不仅精研古籍,更擅长从现场最细微的痕迹中解读古人的意图和机关设置。
“不是镇邪,也不是单纯的装饰。”陆子铭的声音低沉而笃定,他停在玉案前方约三步远的地方,光束聚焦在那串鲨齿项链上,“你们注意看项链坠子下方,玉案表面。”
张骁和陈青梧凝神望去。在鲨齿项链垂落的正下方,冻玉案几的表面并非完全光滑,而是有一个极其隐蔽、与周围玉色几乎融为一体的浅浅凹槽。凹槽的形状,赫然与那串鲨齿项链最中心、也是最大最尖锐的那枚鲨齿轮廓完美契合!
“钥匙孔?”张骁眼睛一亮。
“没错。”陆子铭点头,神色异常严肃,“而且是一个极其精密的‘活钥’机关。这串鲨齿项链,每一颗牙齿的角度、排列,甚至重量分布,可能都对应着锁芯内部的机括。稍有差池,不仅打不开,恐怕会立刻触发致命的陷阱。看这周围堆积如山的铜器,未必全是殉葬品,也可能是…为触动机关者准备的‘陪葬’。”他指了指铜器堆深处隐约可见的一些被砸扁、刺穿的动物骸骨,甚至一具蜷缩在角落、早已冻成冰雕、身着古老皮袍的人类遗骸,其胸腔被一根扭曲的铜矛贯穿。
洞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凝重。寒意仿佛化作了实质的针,刺着三人的皮肤。
陈青梧沉声道:“也就是说,这条项链,就是开启下一步通道的‘钥匙’。但要转动它,必须精准无误地放入那个凹槽,并且很可能需要按照特定方式旋转或按压?”
“正是如此。”陆子铭深吸一口气,寒冷的空气让他精神更加集中,“发丘秘录中有记载类似的‘血牙钥’,多见于古代滨海部族的重要祭祀场所或首领墓葬。钥匙本身带有强烈的凶煞之气和原主的‘印记’,既是身份的象征,也是防止外人轻易开启的最后屏障。需要极大的胆识和对器物本身‘气机’的感应…或者,精确到毫厘的操作。”
“感应气机?”张骁撇撇嘴,活动了一下手指,“这玩意儿太玄乎,咱还是靠手上功夫实在点。老陆,你是专家,你说怎么干?我和青梧给你护法。”
陆子铭没有推辞。他闭上眼,似乎在调整呼吸,沟通体内发丘一脉传承的那一丝能感知古物气韵的微弱法力。片刻后,他睁开眼,眼神锐利如鹰隼。他小心地脱下厚厚的手套,露出冻得有些发青但依旧稳定的手指。低温下,手指的灵活度会大打折扣,容错率极低。
他示意张骁和陈青梧退后几步,自己则如同面对最危险的猎物,缓缓地、极其轻柔地伸出右手,指尖在距离鲨齿项链还有几厘米的地方停住。一股无形的、带着血腥和海洋腥气的凶戾气息仿佛透过空气传来,让他指尖微微发麻。他凝神静气,调动全身的感知力,捕捉着项链与玉案之间那若有若无的联系。
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三人压抑的呼吸声在寂静的洞窟中回响。
突然,陆子铭动了!他的动作快如闪电,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和精准。右手五指张开,并非直接抓向项链,而是虚虚一拢,一股柔和的、源自发丘天官秘传的内力如同无形的网,瞬间包裹住整条鲨齿项链。与此同时,他的左手食指闪电般点向玉案边缘一个毫不起眼的、形似波浪的微小凸起!
就在内力包裹住项链的刹那,那串鲨齿项链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微微颤动了一下。陆子铭的右手随即跟上,食指和中指稳稳地捏住了项链连接筋腱的两端,手腕一抖,整条项链如同被赋予了生命,被他极其平稳地提起,悬停在玉案凹槽正上方。
他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眼神专注得可怕。手腕下沉,项链中心那枚最大的鲨齿,分毫不差地嵌入了冻玉案几上那个隐蔽的凹槽之中!严丝合缝!
“喀哒…”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机括咬合声响起。
陆子铭没有停顿,捏住筋腱两端的右手开始缓缓旋转。他的动作异常缓慢,仿佛在转动一件价值连城的薄胎瓷器。手臂上的肌肉因极度的控制和寒冷的刺激而微微颤抖。鲨齿项链随着他的动作,在凹槽内发出细微的“沙沙”摩擦声。
一圈…两圈…当转到第三圈,某个特定的角度时,陆子铭的拇指猛地发力,精准地按压在项链最末端、一颗带有细小倒钩的鲨齿根部!
“咔啦啦——轰!!!”
一声沉闷而巨大的轰鸣骤然从玉案下方爆发!整个洞穴剧烈地摇晃起来!堆积如山的铜器相互碰撞,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冰屑和灰尘簌簌落下。
在三人惊骇的目光中,玉案前方那片看似坚实的地面,猛地向下塌陷!坚硬的冻土和冰层如同脆弱的饼干般碎裂、坠落,露出一个直径约两米、边缘参差不齐、深不见底的漆黑洞口!一股比洞内更加阴冷、潮湿、带着浓郁土腥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古老腐朽气息的寒风,猛地从洞口倒灌上来,吹得三人衣衫猎猎作响,头灯的光柱在翻腾的烟尘中剧烈晃动。
竖井!一条通向未知地心的幽深竖井,就这样在殉葬铜器的环绕和鲨齿项链的“钥匙”下,悍然开启!深邃的黑暗如同巨兽张开的喉咙,吞噬着光线,也吞噬着三人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