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4章 余烬未灭(1/1)
风声呜咽,火光摇曳。
整片大地宛如被神灵之手翻搅过的铁锅,遍地焦土与断裂的武器,空气中混杂着血腥与焦臭。星落的军团已远去,唯留下一片仿佛地狱般的荒原。曾经耀武扬威的光明教廷战力军团,半神血脉的傲世之兵,如今只剩下残肢断臂,散落在火焰中熠熠闪烁,像是讽刺一般的余烬。
然而,在这废墟之间,仍有嘶哑的歌声回荡。
那是残余光明骑士的祷告。
他们或失去了手臂,或胸口被刺穿,却依旧跪在焦土上,仰望满天的灰烬,颤抖着举起染血的长剑。剑刃早已钝裂,却仍被当作信仰的象征。鲜血顺着剑刃滴落,溅在地面上,像是一朵朵逆光盛开的花。
“圣光……未灭。”
“即便我们化为灰烬,圣光必将照耀大地……”
声音低沉,带着撕裂的痛苦,但在荒凉战场上却格外清晰。
溃败之后,幸存者们如流散的火星般,被风吹散到各个角落。然而奇异的是,他们并没有完全沉沦。哪怕没有了半神军团的庇护,他们依旧保持着惊人的凝聚力。
在西境山谷,有一支仅剩十三人的光明骑士小队。他们拖着伤躯,靠野果和腐肉生存,却每晚必定在篝火前吟诵圣歌。他们的首领——一位失去左腿的老骑士,每当唱到“圣光必将庇护众生”时,都会主动解开绷带,让鲜血顺着断腿滴入火堆。他说:“这是我的奉献,让圣光记住我们。”
在北境河谷,另一支残兵则以血为墨,在岩壁上画下圣徽。哪怕指尖磨烂,哪怕鲜血干涸,他们依旧一笔一画刻下。那些圣徽闪烁着残余的光芒,在夜里像是守护的眼睛。
这些人并不强大,远不如曾经的半神军团,但他们有一样东西无人能摧毁——虔诚。
相比半神血脉的傲慢,这些普通骑士没有荣耀可依,他们只有信仰。
当战场溃败时,半神后裔们因失去神辉而惶恐、动摇,甚至有些人直接逃离。然而这些骑士却把溃败视为考验,把痛苦视为恩赐。他们坚信,圣光不会抛弃他们,只是考验是否配得上“真正的勇士”。
有骑士在断气前依旧微笑,他的胸口被半神后裔长矛贯穿,对方只为了逃跑就抛弃了他,但他仍然以最后一口气对同伴说:“不要哭泣,圣光正在注视。”
还有人明明早已失明,却依旧举剑向天,因为他确信只要心中有光,便能“看见”神只。
这种虔诚渐渐汇聚,成为某种诡异的力量。即使没有半神血脉的天赋,他们依旧在战火中开始了蜕变。
在这片灰烬战场的另一端,幸存的几位光明大主教聚集在破败的祭坛上。他们的衣袍残破,圣徽裂痕累累,但眼神中却透着疯狂的执着。
“半神军团陨落,但信仰未灭。”
“神会庇护最虔诚的子民,而不是那些骄傲的血脉后裔。”
说话的大主教举起手杖,杖顶的碎裂宝石散发出微弱光辉。他们以自己的鲜血为媒介,勾连残存的圣光神力,在夜空中召唤出一抹虚幻的圣影。
那圣影并不清晰,只是一道模糊的光,但所有跪下的骑士都泪流满面。
他们相信,光明主神仍在注视他们。
于是,一道号令在虚空中回荡:
“聚合残火,燃成圣焰。”
当这声神谕传开,散落各地的残军纷纷开始汇集。
西境的十三人拖着残躯,北境的圣徽刻痕者背负岩壁碎片,南境幸存的百余骑士披着烧焦的铠甲,甚至还有一些平民自愿加入,哪怕只是提着生锈的短剑,也要随同。
这些人相较于曾经的半神血脉军团,显得渺小、脆弱,但他们有着更可怕的东西——不惜一切的虔诚。
当第一千零一名残军在焦土上跪下时,火焰自灰烬中燃起,仿佛灵魂汇聚。
他们自称为——圣光余烬。
第三天,西境的风像刀一样薄,吹过焦黑的旷野,能把人的念头都刮得干干净净。十三名光明骑士组成的残队在风里前行,他们的队旗被烧去了一半,只剩下一截焦边的白布,摇晃时像一只在发抖的手。为首的老骑士名叫卡洛恩,一条木制假腿被铁箍牢牢绑在大腿上,每迈一步都会发出“笃”的一声,仿佛在提醒后队:我们还活着,别停。
“笃——”
队伍就随着这一声,齐整落步。
“诵——”
他们便低声起祷:“圣光照我步,灰烬化我躯;若身为薪,愿焚以明途。”
卡洛恩这个人,别的本事或许算不上出众,可他有两样东西稳得出奇:第一是他那条“不会抽筋”的木腿;第二是他的节拍。十三个人在他的木腿上行军,竟然走出了仪式感。就连风都给这奇怪的节拍让路,绕开了他们的白布旗。
他们的食物只有发霉的干饼。年轻的见习骑士伊利奥把干饼举到火上,烤得太近,面皮焦黑,如同小盾牌一般。卡洛恩咳了一声:“别烤成神饼,咱们可不是主祭。”伊利奥忙把“盾牌”递给身边的女骑士,她披着破甲,神情冷静,叫塞琳。她接过干饼,分成三份,第二份给了一个跟着队伍前行的孩子——一个被战火烧得挥不出眼泪的镇童,第三份塞回伊利奥手里。伊利奥咬下一口,龇牙咧嘴:“比铁还硬。”塞琳淡淡道:“那你就当在啃盔甲。盔甲吃进肚子里,就不会掉链子。”伊利奥被逗笑,笑到一半又强行把脸绷住,怕笑声惊动了什么不该惊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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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他们遇到了披甲盗匪。那伙人把自制的铁尖按在长杆上,围成半月,试图把这队看上去“油水不多但好欺负”的残兵剁成渣。卡洛恩把旗杆往地上一杵,木腿“笃”地一声,十三名骑士就地半跪,低声齐诵:“愿以血作约,以痛为香,以骨为灯——”祷词往外一散,像是有一道看不见的薄膜“嘭”地撑开。盗匪头领举着铁尖刚踏出第三步,脚下土面塌了半寸,像踩在软棉里;他脸色猛变,骂了句难听的话,正要挥手时,塞琳已经如影而至,一柄断缺的长剑横在他喉间,不斩,微抵,只是淡淡问了一句:“你是要抢饼,还是要赎罪?”盗匪头领喉头滚了滚,似乎在铁与饥饿之间艰难地权衡。卡洛恩把他脑袋上的破盔捞下来拍了拍灰:“抢饼的,饼没了就没了;赎罪的,罪没了人还在。”盗匪头领哼了一声,把铁尖一扔,跪了下去。塞琳收剑,十三名骑士给他让开一条路,路很窄,但通向活路。
盗匪散了。伊利奥好奇:“队长,为什么不收编他们?”卡洛恩“笃”地往前一迈,淡淡道:“我们不是要人多,我们要心齐。刀能被磨齐,心磨不齐。等他心里那杆秤自己倒向光,才算我们的人。”
同一时刻,北境河谷。
风更冷,水更快。十七名骑士沿河疾行,他们肩扛岩板,上面刻满了血印圣徽。每人肩上那一块,都是从家乡的岩壁“请”来的。队中有名修士玛拉,身量矮小,背却挺直,她一边走,一边对身旁的孩子们念圣简:“第三十七篇,祷歌之律——以同音合一,以同拍恒心,以同愿聚形。”孩子们被半神血脉的那群纨绔子弟波及,只为了获得补给,屠灭了整个村落,只有几个身材矮小侥幸躲在床底下的孩子幸免于难,当时这些孩子泡在血泊中,瑟瑟发抖,差点就忘记了呼吸,就此死去,从村头一路跑到村尾,连鞋子都没了,如今被她这顿念叨,穿上新鞋的脚竟然慢慢不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