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量子芯片的弑母程序(1/1)
时间仿佛被那一声轻微却致命的“噗嗤”声切割成了两半。
前一秒,是警报、嘶吼、颠覆一切的真相和歇斯底里的对峙,整个空间被撕裂的电缆与闪烁的全息屏搅得混乱不堪——空气中弥漫着臭氧的刺鼻味,耳边是金属摩擦的尖啸与人类绝望的喘息交织成的噪音风暴。
后一秒,世界万籁俱寂,只剩下我耳膜里嗡鸣的余震,像海底深处传来的回响。
我肩胛骨的剧痛被一种更尖锐的、刺穿灵魂的冰冷所取代。
那冰冷并非来自林疏桐刺入我身体的义肢,而是源自我眼中她回转义肢、刺向自己心脏的决绝——那一刻,她的指尖在我皮肤上留下了一道湿冷的触感,如同冬夜露水滑过墓碑。
金属刺入血肉的声音,第二次响起时,显得如此沉闷而终结,像一块裹着棉布的锤子砸进泥里。
她脸上的冷笑早已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混杂着解脱与剧痛的平静——她的睫毛微微颤动,在应急灯下投出细碎阴影,仿佛风中将熄的烛火。
那双曾燃烧着复仇火焰的瞳孔,此刻只剩下逐渐涣散的清明,映不出我的脸,只映出虚空。
她看着我,或者说,是透过我,看着某个遥远的地方。
“妈妈……对不起……”
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重重地砸在我的心上,带着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颈侧,像一场不该存在的告别吻。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逻辑、推理、愤怒,都在她倒向我怀里的瞬间,被她身上迅速流失的温度冻结了。
她好轻。
沉重的机械义肢仿佛失去了所有能量,无力地垂落下来,链条与我的怀表链再次纠缠在一起,发出细碎的、如同哀鸣的声响——那声音太熟悉了,三年前陈野倒下时,也是这样一声轻响,从他指间滑落。
温热的血迅速浸透了我的衬衫,黏腻地贴在胸口,那股铁锈味,与我肩上伤口流出的血腥味混杂在一起,浓稠得令人窒息,仿佛整个房间都在呼吸这腐烂的甜腥。
“胚胎心跳与林母死亡时间同步!”小吴惊恐的尖叫把我从失神中拽了回来。
我下意识地看向那台爆出蓝光的检测仪——冷光映亮我颤抖的手指,也照亮她苍白的唇角。
屏幕上,那条代表胚胎心跳的曲线,在经历了一阵狂乱的峰值后,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趋于平稳。
而另一条代表林疏桐生命体征的曲线,则像断崖一样垂直跌落,最后归于一条冰冷的直线。
她最后的呼吸声,真的与那颗心脏的跳动达成了诡异的同步。
仿佛她的生命,就是终止这一切的最后一道指令。
“告诉沈墨……”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嘴唇贴在我的耳边,气若游丝,“真相在陈野的怀表齿轮里……”
陈野。
这个名字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撬开了我记忆的闸门。
我死去的搭档。
那个胸口替林月——不,是林疏桐的母亲——挡下子弹的男人。
怀表……
我的手指触碰到口袋里的金属外壳,冰凉坚硬,像一块沉睡的心脏。
这是陈野的遗物,我一直带在身上,三年了。
我以为这只是一个念想,一个时刻提醒我未竟使命的信物。
却没想到,它才是真正的终点。
“神经毒素浓度正在下降!警报解除!”小吴的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控制台的红灯转为绿色,刺耳的蜂鸣声戛然而止。
世界,彻底安静了。
只剩下我怀里逐渐冰冷的身体,和那台仪器上,依旧平稳跳动着的、属于另一个无辜生命的微弱心跳。
我终于明白了。
林疏桐刺向我的那一击,不是她的本意。
是她母亲,那个躲在胚胎意识里的“林月”,通过被M·L篡改过的芯片,下达的指令。
她母亲告诉她,我是凶手,让她为自己复仇。
而我用怀表链缠住她的义肢,指出陈野的磨损规律,是为了证明她的行为模式被植入了不属于她的记忆,是为了唤醒她。
“芯片序列号与林母子宫密钥…存在0.3秒延迟!”
我当时脱口而出的话,现在听来像一个残酷的笑话。
那0.3秒的延迟,不是简单的技术误差,那是林疏桐自己残存的意识,在和她母亲的控制指令进行着毫秒级的、惨烈的战争。
每一次她对我露出杀意,她的身体内部都在进行着一场我们谁也看不见的血战。
她一直被囚禁在自己的身体里,被迫成为母亲复仇的工具。
那个全息屏上闪现的2008年实验室监控——“M·L亲手按下了终止键!”——那不是终止实验,M·L终止的,或许是林月作为“实验体”的生命,却意外地让她的意识以数据的形式逃逸,最终潜伏进了自己女儿的子宫,潜伏进了那个无辜的胚胎里。
她不是法医,她是林月子宫实验体。
一个疯狂的、妄图用意识延续生命的女人。
她骗了所有人,尤其是她最爱的女儿。
所以,当林疏桐听到小吴喊出“她的意识在借小芸躯体…完成未竟的实验!”时,她脸上的冷笑才会瞬间凝固。
那一刻,她赖以生存的整个世界,那份为母复仇的信念,彻底崩塌了。
她发现自己不是复仇的利刃,而是仇人手中的玩偶。
我胸口的旧伤隐隐作痛,像是陈野的手还在那里按着。
那颗本该射向她母亲的子弹,被陈野用命挡了下来。
我们以为救下了一个受害者,一个未来的法医天才。
可我们救下的,却是一个将自己女儿变成武器的怪物。
陈野的死,我的执着,从一开始就偏离了航道。
“用我的血迹做镜像干扰——就像三年前那个现场!”
我当时刺破控制台,是想用我这个“目标”的生物信息,去干扰林母通过芯片下达的指令,为林疏桐争取片刻的清醒。
就像三年前,我在另一个案发现场,用同样的方式干扰过一台失控的安保系统。
我成功了。
我让她恢复了清明。
可我没想到,她恢复清明的瞬间,做出的选择,竟是自我毁灭。
她用我为她争取的自由,杀死了自己。
也杀死了她身体里,她母亲最后的“遗产”——那份疯狂的、足以释放神经毒素的意识。
我缓缓地、小心翼翼地将她平放在冰冷的地板上。
她的眼睛没有闭上,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上闪烁的应急灯,仿佛还在追问那个永远得不到答案的问题。
“妈妈……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的指尖轻轻拂过她的眼睑,却不敢用力,怕惊扰她最后的梦。
她的皮肤已经失去弹性,触感像冷却的蜡。
我的目光落在她胸口。
那截闪着金属寒光的义肢,像一座墓碑,插在她生命的废墟之上。
而那股潺潺流出的血,却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生命力——它不再温热,却依旧鲜红,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像是某种活物在低语。
那是她的血。
一个被操控者的血,一个反抗者的血,一个弑母者——以杀死自己的方式——的血。
小吴踉踉跄跄地走过来,想说些什么,却被我眼中的沉寂逼退了。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默默地关掉了几台还在发出微弱噪音的设备。
空旷的实验室里,只剩下我的呼吸声,沉重如铅,每一次吸气都像吞下碎玻璃。
陈野的怀表……齿轮里的真相……
我终于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块怀表。
黄铜外壳上布满了岁月的划痕,其中一道最深的,是三年前从案发现场捡起时就有的——指尖划过那道凹痕,仿佛能感受到陈野最后的体温。
表链的一端还勾着林疏桐义肢关节上脱落的细小零件,像一个无法挣脱的宿命之环,冰冷地硌着我的掌心。
我翻过怀表,背面的小窗能看到内部精密运转的齿轮——它们无声转动,像一颗仍在跳动的机械心脏。
陈野生前最喜欢摩挲这些齿轮,他说机械的运转从不说谎。
从不说谎……
林疏桐最后的遗言在我脑中反复回响。
“真相在陈野的怀表齿轮里。”
真相需要一个“钥匙”。
我的视线,从冰冷的怀表,缓缓移向我沾满她温热血液的右手。
那鲜红的液体,在灯光下显得触目惊心,却又似乎蕴含着解开一切谜题的密码——它正沿着我的指缝缓缓滴落,落在地板上,发出极轻的“嗒”声,像倒计时的钟摆。
她的血。
是她斩断一切联系的证明。
是她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句无声的证词。
我颤抖着,举起了那只沾满血污的手,慢慢地、坚定地,伸向了那块承载着我搭档遗愿和她最后希望的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