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记忆囚笼(1/1)
分光仪的蜂鸣声像一把尖锐的锥子,刺穿了我混乱的耳膜,那种高频的震颤仿佛直接敲击在我的太阳穴上,令人几近窒息。
显示屏上,那两行螺旋状的基因序列,一行标记着“沈母 - 实验样本 - A7”,另一行标记着“未知目标 - 小芸”,正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姿态,近乎完美地重叠在一起。
荧光在黑暗中泛着幽蓝的冷光,仿佛在嘲笑我那即将崩溃的认知。
不可能。
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血液仿佛凝固在了血管里,连指尖都失去了温度。
心脏的跳动在耳中变得沉闷而迟缓,仿佛整个世界都陷入了停滞。
母亲的实验样本……和小芸的DNA?
这怎么可能?
她们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一个是德高望重的基因科学家,一个是身份不明、被卷入阴谋的孤女。
这串代码,就像一个来自地狱的玩笑,嘲弄着我所认知的一切科学与伦理。
空气中弥漫着金属与消毒水混合的冷冽气味,刺鼻而令人作呕。
“沈墨!”林疏桐的惊呼把我从数据的深渊中拽了出来,她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颤栗,“快听!小芸的……小芸的肾动脉血流,正在反向灌注!”
我猛地回头,看见她将冰冷的听诊器死死按在小芸孱弱的后腰上,脸色惨白如纸。
听诊器的金属贴片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冷光,而她颤抖的手指几乎无法稳定地贴住皮肤。
反向灌注?
这意味着小芸的身体正在以一种违背生理学的方式摧毁自己!
本该过滤毒素、输送养分的器官,此刻却成了汲取她生命力的黑洞。
我仿佛能听见她体内微弱却扭曲的血流声,像倒流的潮汐,将生命一点点抽离。
那微弱的心跳声下,另一道沉闷、规律的搏动声,像一台水泵,正将她的生命抽向未知之处。
那声音仿佛来自地底,又仿佛就藏在她胸腔深处。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视线从基因序列图上移开,用分光仪的光束扫向我们所在的这间密室墙壁。
这里与其说是实验室,不如说是一个囚笼。
墙面并非冰冷的金属或混凝土,而是一种暗红色的泥土夯筑而成。
光束下,泥土中某种矿物质的反射纹路,瞬间击中了我的记忆——那种带着金属光泽的红,像是凝固的血迹。
“红土纹路……”我喃喃自语,脑海里闪过小芸那本被血浸透的画本,其中一页上,她用稚嫩的笔触画了一个穿着奇怪鞋子的小人,鞋底沾满了红色的星星点点。
她当时说,那叫“星星鞋”。
现在我明白了,那根本不是星星,而是这种特殊的红土!
她来过这里,或者说,她对这里的记忆,深刻到了画本里!
就在这时,我们头顶的通讯器里,老胡那毫无感情的机械音突然变得尖锐刺耳,像金属摩擦发出的哀鸣:“警告!记忆同步率已达99%!认知屏障即将崩溃!”
话音未落,一直昏迷不醒的小芸,身体猛地一颤,睁开了眼睛。
但那双眼睛里空洞无物,没有焦距,仿佛在透过我们,看着另一个时空。
她挣扎着坐起来,伸出双手,对着空无一人的前方,抱住了一个虚幻的轮廓。
“妈妈……”她的声音破碎而诡异,带着一种被设定好的程序感,“妈妈说……要我乖乖的,成为‘完美供体’!”
我的心狠狠一沉。
那个虚幻的轮廓,我认得出来,那是周明远!
是那个失踪的警察!
小芸的记忆,正在和周明远的记忆重叠!
“供体?什么供体?”林疏桐的声音在发抖。
我没有时间回答她。
我的目光被走廊地板上几道平行的、深刻的擦痕吸引。
我立刻蹲下,用轮痕比对卡扫描。
数据瞬间生成——这些擦痕的宽度、间距和磨损程度,与医院标准担架车的轮子完全吻合,但磨损的深度和边缘的撕裂状,却说明了一件事。
“这不是正常的转运,”我咬着牙说,“这是担架被强行拖拽的痕迹!有人被从这里……拖了出去!”
突然,墙壁上的一块屏幕自动亮起,雪花点闪烁后,浮现出一篇残缺的实验日志。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头像出现在角落,标注着“陈医生”。
冰冷的文字在投影中缓缓滚动:“第15号实验体已激活。她脆弱、纯粹,是承载‘裁决者’基因链的最佳容器……她必须继承,也必须活下去!”
“裁决者”?
又一个陌生的名词!
15号实验体……这个编号,像烙铁一样烫在我的心上。
“沈墨,你看!”林疏桐突然惊叫一声,她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把扯开了小芸宽大的病号服内衬。
在衣服夹层里,用防水胶带紧紧贴着一个被塑封的小袋子,里面……竟然是一张周明远的警徽照片!
照片背后,是他温柔的笑脸。
这是周明远留下的信物!
他把自己的身份证明,藏在了这个他用生命保护的女孩身上!
就在我们震惊之际,小芸拥抱着的那个周明远的幻影,竟然变得清晰起来。
他穿着一件白大褂,眼神悲伤而决绝。
他缓缓转身,背对着我们,然后猛地撕开了自己的衣服。
“看清楚!”幻影发出的,却是周明远自己的声音,充满了痛苦和不甘,“我不是自愿的!看我后背的条形码!”
在他的后颈下方,赫然印着一个黑色的条形码,下面是一串编号:EXP - ADJ - 014。
“和小芸是同一批次!”我失声喊道。
小芸的编号是015,周明远是014!
他们不是保护者与被保护者的关系,他们是……同一批次的实验体!
“轰隆——”
整个地下空间开始剧烈摇晃,头顶的泥土簌簌落下,细碎的尘埃弥漫在空气中,呛得人喉咙发紧。
我手里的分光仪突然发出警报,探头正对着一条从墙角裂缝中渗出的地下暗河。
“水温骤降!氟化物浓度……正在反向渗透!”我大吼道。
这不正常!
氟化物是神经毒剂的常见伴生物,它们正从更深的地层,向上污染这片水源!
这意味着,更下方的某个东西被启动了!
“最终自毁程序已激活!地下实验室将于120秒后坍塌!重复,120秒后坍塌!”老胡的警报声,成了我们的催命符。
“妈妈!”小芸在剧烈的震动中突然尖叫起来,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向往,“妈妈在叫我……她说,要带我去看星星!”
她口中的妈妈,究竟是谁?
是创造她的科学家,还是她记忆深处的某个幻影?
“这里!”林疏桐的喊声吸引了我的注意。
她不知何时找到了一盏备用紫外线灯,正照着周明远幻影刚刚消失的那片墙壁。
在厚厚的涂料之下,一行潦草的字迹显现出来,字迹无力,却刻骨铭心。
是周明远写的:“对不起”。
三个字,道尽了无尽的悔恨与绝望。
时间在一秒一秒地流逝,坍塌的巨响越来越近。
我必须做出决断。
我的目光再次落回到分光仪上,那张醒目的DNA比对图还在屏幕上。
不,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如此完美的基因重叠,在生物学上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除非这不是纯粹的DNA。
母亲的研究方向,除了基因编辑,还有一个更隐秘的分支——生物纳米技术。
我的心跳加快,仿佛抓住了什么关键。
我猛地抢过林疏桐刚刚从小芸身上取下的血样试管,将一滴血滴在分光仪的载玻片上。
这一次,我没有选择基因测序模式,而是将仪器的功率开到最大,切换到了超高倍率的微观物质结构分析。
“你在干什么,沈墨!我们快没时间了!”林疏桐催促着,拉着我的胳膊。
“等一下!就一下!”我死死盯着屏幕,双手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屏幕上的画面在飞速放大。
红细胞、白细胞像一颗颗红色的星球和白色的彗星掠过视野。
一切正常。
然而,就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分光仪的扫描光束,捕捉到了一个异物。
它混杂在无数的血红细胞之间,微小到近乎尘埃。
但它和周围圆润的细胞截然不同,它的边缘闪烁着非自然的、冰冷的金属光泽,呈现出一种……一种人工雕琢的几何结构。
那不是生物组织。
那是一个……芯片。
不,不对。
我的呼吸瞬间停止了。
透过层层放大的光学镜头,我看到那东西的结构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
它不是一个简单的芯片。
在它的核心,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以一种固定的频率,微弱地搏动着,像一颗人造的心脏。
我的分光仪,竟然从那上面,检测到了一股微弱到几乎无法被捕捉的……信息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