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御膳封门,危机四伏(2/1)

正午的阳光被宫墙切出锋利的棱,苏小棠望着紧闭的宫门,喉间像塞了团烧红的炭。

锁头撞在青石板上的脆响还在耳边炸着,她低头看向怀里的奏折,汗湿的纸角正慢慢洇出暗红——那是她用指甲掐破掌心,在"紫罗兰霜"三个字旁点的标记。

"苏掌事?"阿桃的声音带着哭腔从身后传来,"御膳房的后门也被锁了,禁军说...说要彻查投毒案。"

彻查?

苏小棠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皇帝晨起突发腹痛,太医院诊出是慢性中毒,矛头今早刚指向天膳阁供应的膳食。

她攥着半年来的采买记录和毒药用量明细,本想趁慈宁宫朝会时面呈太后,可这道封门圣旨,分明是要截断她的证物链。

"阿桃,去灶房把昨天泡的梅干菜坛子搬来。"她突然开口,声音稳得像是在说今日例汤的火候,"老厨头,麻烦您把案上那捆麻绳递给我。"

老厨头叼着烟杆的手顿了顿,烟锅在青石案上敲出火星:"小棠丫头,你这是要..."

"找出口。"苏小棠转身,目光如刀般扫过御膳房外的汉白玉栏杆、朱红廊柱,最后定在西北角那处半人高的通风口,"宫墙高两丈,禁军守着四门,但通风道连通御膳房后巷——"她摸了摸通风口边缘的砖缝,"十年前修御膳房时我跟着搬过砖,这墙里的陶管比别处宽三寸。"

阿桃抱着梅干菜坛子跑过来时,苏小棠已从围裙暗袋里摸出细绳和铁钩。

她抄起案上的菜刀,用刀背敲了敲通风口边缘的青砖墙,确定砖缝松动后,将铁钩狠狠楔进去:"阿桃,把梅干菜倒在墙根,等下不管听见什么动静都别出来。"

"您要..."

"送东西出去。"苏小棠将奏折塞进梅干菜坛,用荷叶裹了三层,"这坛子沉,顺着后巷阴沟能漂到护城河,陆三公子的人在下游等。"

她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

陆明渊的青骢马撞开围观人群,玄色大氅被风卷得猎猎作响。

他翻身下马时,袖中滑出个染血的信鸽——是暗卫的急报。

"苏小棠!"他大步走到她面前,掌心摊开半页焦纸,"内务府今晚要查天膳阁所有分号的账,他们手里有假的采买记录。"

苏小棠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半页纸她认得,是天膳阁西直分号的流水底单,墨迹被水泡过,却还能看出"紫茄五十斤"旁被红笔圈了三次——那是她特意标记的,防止有人偷换毒药的替代食材。

"东四、阜成门分号的账都换第二套底本。"陆明渊指尖在她腕上一按,将半块暖玉塞进她手心,"这是开内务司档案库的钥匙模子,老七的人今夜潜进去拓批文。"

远处传来禁军敲锣的声音,"酉时封宫"的吆喝顺着宫墙滚过来。

苏小棠攥紧暖玉,抬头看向渐暗的天色:"你先去处理分号,我..."

"我知道。"陆明渊突然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御膳房的通风道我让人清过,陶管第三截有个缺口,能通到马厩。"

他的手指触到她手背的血痕,眉峰微挑:"用了本味感知?"

苏小棠别过脸。

今早为了验证那碗毒汤的成分,她强行用能力追溯到食材源头,此刻太阳穴突突地跳,眼前总浮着重影。

但她只是扯了扯嘴角:"不碍事。"

陆明渊没再追问。

他翻身上马时,玄色大氅扫过她的指尖,留下句话被风卷散:"子时三刻,御药房后巷。"

苏小棠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宫道尽头,转身看向通风口。

铁钩已经楔进墙里,细绳在手腕绕了三圈,蒸笼布裹住掌心——这是当年在侯府劈柴时练出的本事,再疼也要攥紧。

她踩上梅干菜坛子,刚要往通风口钻,头顶突然传来铁器碰撞声。

两个禁军提着灯笼转过廊角,刀鞘撞在青石板上的脆响,像极了侯府老夫人房里那座西洋钟的报时声。

"什么人?"

苏小棠的呼吸骤然停滞。

她迅速摸出怀里的布包,那是今早备菜时剩下的干辣椒末和桂皮粉。

火折子擦燃的瞬间,浓烟裹着呛人的辛味腾地炸开,禁军们咳嗽着后退,她趁机钻进通风道。

陶管里霉味呛得她直打喷嚏,石砖棱角刮得手背渗血。

她咬着牙往上挪,每动一下都能听见头顶禁军的脚步声近了些。

直到眼前突然一亮——是陆明渊说的缺口!

她翻出陶罐时,马厩的稻草正被风卷得乱飞。

远处传来禁军的呼喝:"往马厩追!"苏小棠猫腰钻进草堆,摸出怀里的暖玉。

月光照在玉面上,映出"御药房"三个字的浅痕。

她抹了把脸上的灰,目光投向宫墙另一侧。

御药房旧址的飞檐在暮色中若隐若现,那里曾是先皇最爱的药房,据说...藏着当年太医院的密档。

风卷着银杏叶从脚边掠过,苏小棠握紧暖玉,往黑影里走去。

御药房旧址的木门在苏小棠手下发出吱呀轻响,霉味混着陈药香扑面而来。

她摸出怀里的火折子,青焰映出梁上结了十年的蛛网——这里自先皇殡天后便封了门,连打扫的宫娥都不曾踏足。

指尖触到第三排檀木柜时,她的呼吸骤然一滞。

柜角有道半指宽的划痕,是当年她替老厨头送药膳时,被药杵磕出来的。"当年太医院的密档..."她踮脚推开积灰的柜门,霉烂的纸页混着虫蛀的碎屑簌簌落下,直到最底层露出半卷泛黄的《毒经补遗》。

"找到了!"苏小棠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借着火光翻到"紫菀篇"。

残页上的蝇头小楷被虫蛀出几个洞,但"紫罗兰霜,性辛微毒,久服则积于肝脾"的批注赫然在目。

她掏出怀里的奏折,将"紫罗兰霜"的标记与残卷上的毒理描述一一比对,太阳穴突突地跳——皇帝每日早膳必用的桂花糕里,正掺着天膳阁特供的蜜渍紫罗兰。

"原来不是突发投毒,是慢性渗透。"她将残卷塞进衣襟,火折子"啪"地熄灭。

窗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响,"戌时三刻"的吆喝撞在断瓦上,惊得梁间老鸽扑棱着飞走。

苏小棠摸了摸发烫的耳尖——该去天膳阁了,老厨头说过今夜要清门户。

天膳阁后堂的灯火隔着竹帘透出暖黄光晕。

苏小棠猫腰绕过院角的石榴树时,正听见老厨头的烟杆敲在案板上:"今日本座考你们道'无味汤'。"

"五味汤?"弟子们的议论声混着灶火的噼啪。

苏小棠贴着窗纸往里看,见老厨头往白瓷罐里倒了勺清水,"这汤要尝出食材本味,却不能留半分调味痕迹。

阿福,你先来。"

被叫到的弟子搓了搓手,往汤里撒了把盐。

老厨头的烟锅"咚"地砸在他手背上:"盐是提鲜,不是增味!"阿福疼得缩手,额角沁出冷汗。

第二个弟子加了点鸡油,老厨头又敲:"油星挂舌,算什么无味?"

轮到那个新晋的小徒弟时,苏小棠的后颈突然发紧。

那孩子捏着木勺在汤前晃了三晃,最终咬咬牙,往汤里滴了两滴醋。

老厨头的烟杆"咔"地折断在案上:"好个'无味'!

这醋是要盖过汤里本就有的梅干菜酸气吧?"

小徒弟"扑通"跪在地上,哭腔里带着抖:"是...是林大人的人找我,说只要在天膳阁的汤里少放一味料,就给我娘治痨病的银子..."

"林崇远?"苏小棠攥紧衣襟里的残卷,指甲几乎要刺破掌心。

林崇远是内务府总管,前日还在朝会上提议查封天膳阁分号——原来内鬼早就在眼皮子底下。

老厨头蹲下来,用断了的烟杆挑起小徒弟的下巴:"你可知这汤里本就有梅干菜?

你滴的醋,恰好暴露了有人往梅干菜里掺了紫茄——"他突然提高声音,"而紫茄,正是'紫罗兰霜'的掩味食材!"

小徒弟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苏小棠退到阴影里,摸出怀里用荷叶裹着的证物——残卷、假账底单、还有那半块暖玉模子。

她需要把这些交给陆明渊,可陆明渊此刻该在处理分号查账...

"苏掌事?"

身后突然响起的低唤惊得她差点撞翻瓦罐。

转头见是送炭的老周,灰布衫上还沾着炭屑:"三公子让我候着,说您要是出来,就把东西捎过去。"

苏小棠将荷叶包塞进他怀里,又亲手系了三道绳结:"告诉三公子,林崇远的人渗透到天膳阁了,分号的第二套底本在...在灶王像背后的暗格里。"老周点头应下,挑着炭筐往巷口走,脚步声混着更漏,渐渐消失在夜色里。

此刻宫墙的影子已漫过半条街。

苏小棠望着城楼上的灯笼,突然转身往相反方向跑——她想起那个总在御药房外晒太阳的老太医,他曾说过"当年先皇的药膳,总少一味引子"。

或许,他知道"紫罗兰霜"的来龙去脉。

宫墙下的酸枣树刺扎得她手背渗血。

她踩着墙根的青石板往上攀,指尖刚勾住墙沿,远处突然传来皮靴碾过碎石的声响。"什么人?"

苏小棠的呼吸骤然停滞。

她悬在半空中,望着墙下晃动的灯笼影子——那不是巡逻的禁军,他们的刀鞘声她太熟悉。

这脚步声更轻,带着丝缎摩擦的窸窣,像是...

阴冷的唤声混着风灌进耳朵。

苏小棠松开手,整个人跌进墙根的草堆。

她望着上方渐远的脚步声,心跳如擂鼓——是谁在等她?

是林崇远的人,还是...

墙内传来梆子声,"亥时初刻"的吆喝惊飞了栖在檐角的乌鸦。

苏小棠擦了擦脸上的草屑,抬头望向老太医私宅的方向。

那里的窗纸透着一点昏黄,像是有人刚挑亮了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