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疼。这里疼(1/1)

浴缸里的水已经凉了。

我闭着眼靠在边缘,任由黑发在水中散开,像一团化不开的墨。

松木精油的气味在浴室里氤氲不散。

门口细微的轻响穿过客厅传来。

钥匙转动的声音,鞋底摩擦玄关地板的声响,还有……

那熟悉的、雪松混着血腥的气息。

是张鹭白。

他的脚步声比平时重,带着些许踉跄,像是失血后的虚弱。

我依然没动。

水珠顺着睫毛滑落,像一场无声的雪。

我第一次觉得泡在冷水里也会发烫。

血管里的躁动仍未停止,叫嚣着要撕碎什么。

一分钟。

两分钟。

客厅里始终没有传来脚步声。

门外的人似乎停在了客厅,再没有靠近。

这个时候,他倒是学乖了。

又过了十分钟,从水中站起,水珠顺着身体滚落,在瓷砖上溅开细小的水花。

擦干身体,套上丝质睡裙。

镜子被水汽模糊,我随手抹开一片,看见自己苍白的脸上那双过分明亮的眼睛。

血族的愤怒还没完全消退。

我故意绕开客厅直接走向卧室。

余光里,张鹭白蜷缩在沙发一角,像个被遗弃的大型犬。

他脱了外套,只穿着那件染血的衬衫,领口处的绷带在昏暗灯光下格外刺眼。

卧室门被我关得很重。

我拿起手机拨通K的号码,铃声刚响就被接起。

"殿下。"K的声音带着讨好的笑意,"张医生他——"

"来把人带走。"我打断他,"现在。立刻。马上。"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他是不是没说话就坐在那儿?"

我走到窗前,雪还在下。

路灯的光晕里,雪花像被按了慢放键。

"K,别让我说第二遍。"

电话那头传来夸张的叹气声:"殿下,您知道的,我可拖不动一个一米八七的伤患。"

"那就让他自己爬回去。"

"哎呀,这可难办了,"K的声音带着欠揍的笑意,"某人现在连呼吸都疼,伤口好像又裂开了呢......"

"所以?"

"所以他现在的行为完全是出于对您深沉的爱,与我的教唆无关。"

我捏紧手机:"你活腻了?"

"我只是陈述事实。"

K的声音突然正经起来,"您知道的,张医生这种人,一旦认定什么,十匹马都拉不回来。您现在把他赶出去,他大概会蹲在您家门口等到失血过多昏迷——"

"那就让他等。"

"——然后被路过的血月余党捡个正着。"

我咬紧后槽牙。

电话那头,K还在喋喋不休:"或者您更希望他回医院加班?以他现在这个状态,万一手术时手抖——"

"闭嘴。"

"好好好,"他立刻投降,却又补了一句,"不过您确定要现在赶他走?外面温度这么低,零下十五度啊,他要是晕在半路......"

"而且,"K继续道,"他今天差点死在您面前。"

窗玻璃映出我骤然收缩的瞳孔。

"您要真不管他,"K轻声道,"他可能连觉都不会睡,带回去也是等死。不如让他死在您面前,说不定更解气?"

"那就让他死。"我挂断电话,把手机扔在床上。

我盯着那扇紧闭的卧室门看了许久。

梳妆镜子里,我的瞳孔泛着不正常的血色。

这很危险。

血族的情绪越失控,眼睛的颜色就越深。

最终还是从衣柜里拽出一条羊毛毯,狠狠砸向房门。

毯子软绵绵地落在地上,像个无力的抗议。

深吸一口气,我从柜子里拽出一床羽绒被,粗暴地团成一团。

走到客厅时,我故意把脚步放得很重,可沙发那边一点反应都没有。

客厅没开灯,只有壁炉的余烬泛着暗红的光。

张鹭白蜷缩在沙发一角,绷带从领口露出来,雪白的纱布上渗着刺目的红。

他低着头,湿漉漉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像是睡着了。

如果忽略他紧绷的指节的话。

我径直走到沙发前,把被子扔在他身上,转身就要走。

羽绒被滑落的瞬间,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拽住了我的裙角。

张鹭白的手指苍白修长,骨节处还带着未愈的擦伤。

他没有用力,只是轻轻捏着一小块布料,

像是怕扯坏,又像是怕我直接撕开裙摆挣脱。

他的力道轻得几乎难以察觉。

他没有说话,只是那样固执地拉着,仿佛这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胆的挽留。

我没有回头,但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我背上,像冬夜里最后一点余温。

雪粒擦过窗玻璃边缘,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过了很久。

或许只有几秒,我轻声开口:

"松手。"

我的声音比窗外的雪还冷,裙角却仍被张鹭白攥在指间。

丝绸布料在张鹭白指间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他的指尖却收得更紧,骨节发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却又不敢真的拽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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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

这个字轻得像雪落,却让我忍不住转身。

壁炉的余烬在他轮廓上镀了一层暗红的光,绷带边缘渗出的血迹已经发暗。

张鹭白仰头看我,黑眸里盛着太多情绪。

愧疚,后怕,还有某种近乎绝望的温柔。

他的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壁炉的火光在他侧脸投下摇曳的阴影,那道疤痕在昏暗中也清晰可见。

我垂眸看着他的手——

这双能在人类大脑最精密的区域游刃有余的手,现在抖得不成样子。

我忽然想起他今天拿着手术刀冲向白袍人的样子。

像个不要命的疯子。

我居高临下地审视他,伸手就要触碰他的伤口,指尖泛起淡淡的血色光晕——

指尖却在半空被截住。

张鹭白的手冰凉得不正常,却执拗地牵引着我的手,缓缓按在他心口。

单薄衬衫下,传来剧烈的心跳,像被困的鸟。

"这里疼。"

我冷笑一声,强行抽出手,不由分说地按在他脖颈的伤口上。

血液在我的操控下加速流动,细胞重组时发出细微的嗡鸣。

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只留下一道淡粉色的新痕。

"现在不疼了。"我直起身,"睡吧。"

刚迈出一步,腰间突然环上一双手臂。

力道很轻,甚至称不上拥抱,只是虚虚地拢着,仿佛在给我随时挣脱的权利。

他的身躯细微地颤抖着,体温透过衣料传来,滚烫得不像话。

他的额头抵在我后腰,呼吸透过衣料烫在皮肤上,带着潮湿的热意。

"对不起。"

他的声音闷在我背上,带着我从未听过的哽咽,"我不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