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为了你,她几乎在人类面前暴露身份(1/1)

K的银戒指在消毒灯下泛着冷光。

他慢条斯理地搅动着酒精棉球,金属镊子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然后捏着镊子,手法娴熟地清理张鹭白颈侧的伤口。

酒精棉球擦过撕裂的皮肉时,张鹭白的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那具身体不是他自己的。

"啧啧,这伤口再偏半厘米就划到颈动脉了。"K吹了个口哨,"白袍那家伙手法挺专业啊。"

张鹭白没吭声,目光死死盯着诊疗室紧闭的门。

裴傲青一直都没有出现,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别看了,"K幸灾乐祸地往伤口上按了块纱布,"殿下这次气得连血瞳都显出来了,我刚才差点跪着说话。"

他打了个寒颤,"你是没看见,三百年前她发怒时直接把半个城堡给掀了,那些猎巫人的下场啊...啧啧!"

"在维也纳还有个不知死活的猎巫人,"他继续滔滔不绝,语气轻快得像在聊天气,"不要命地伤了殿下养着的血仆。"

张鹭白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术刀柄,对K的话充耳不闻。

K也不恼,自顾自地继续道:"那天晚上,整条多瑙河都被染红了。据说亲王一怒之下,让那个猎巫人的血从毛孔里一滴一滴渗出来,足足哀嚎了三天才断气。"

镊子夹着棉球按上张鹭白颈侧的伤口,力道故意重了几分。

张鹭白眉心微蹙,却仍一言不发。

K歪头打量那道血痕,"张医生,你平时做手术也这么不要命?"

"她去哪了?"张鹭白突然问,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K翻了个白眼:"现在知道急了?刚才冲上去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

"我要去找她。"张鹭白突然打断他。

"现在去就是找死。你知道血族亲王暴怒时最喜欢干什么吗?把惹她生气的人吊在钟楼上放血——"

张鹭白直接站了起来,带翻了托盘。

碘酒瓶砸在地上,玻璃碎片和棕黄色液体溅了一地。

"哎哎哎!"K手忙脚乱地拽住他染血的衬衫后摆,"你他妈能不能消停会儿!伤口又裂开了!"

张鹭白甩开他的手,喉结上的血珠滚进衣领:"让开。"

"不让!"K猛地张开双臂堵在门口,灰蓝眼睛难得严肃,"张鹭白,你真不明白殿下她为什么生气?"

雪光透过百叶窗在张鹭白脸上投下斑驳的影。

他的睫毛在苍白的面容上落下两道青黑的弧,声音沙哑:"我不该贸然冲上去。"

"错!"K的银戒指"叮"地弹在金属托盘上,"大错特错!"

他一把将张鹭白按回处置床上,力道大得惊人。

"你看过殿下失控的样子吗?真正的失控。"

张鹭白抬眸。

"有个正义感十足的猎巫人伤了了殿下的侍女,"K的声音轻得像雪落,"那天晚上,整座城堡的玻璃全部爆裂,所有活物的血液逆流——包括花园里的麻雀。"

他俯身,灰蓝色的眼睛直视张鹭白:"而今天,为了你,她几乎在人类面前暴露身份。"

张鹭白的呼吸骤然停滞。

"你以为殿下气的是你冒险?"K冷笑,"她气的是你他妈根本不在乎自己这条命!"

窗外突然刮起一阵狂风,树枝拍打着玻璃,像某种不安的预兆。

张鹭白低下头,染血的指尖微微发抖。

他想起裴傲青最后看他的眼神。

不是愤怒,而是某种更深、更痛的东西,像是被最信任的人从背后捅了一刀。

"我......"他的声音哽在喉咙里。

镊子粗暴地戳进伤口缝合时,K的语速快得像连珠炮:"取芯片不打麻药的是谁?连续72小时做实验不要命的是谁?现在被刀抵着脖子还想着反击的又是谁?"

张鹭白的瞳孔微微收缩。

"你知道血族为什么稀少吗?"

K突然换了话题,针线在伤口间穿梭,"因为我们活得越久,越明白生命有多脆弱,偏偏你这个人类,比永生种还不怕死。"

张鹭白垂眸看着自己染血的指尖,忽然想起很多事。

想起裴傲青每次看到他伤口时微微绷紧的下颌,想起她半夜悄无声息来病房检查他输液量的样子,甚至...

想起刚才她站在雪地里,长发无风自动的暴怒模样。

"她......"他的声音哽了一下,"怕我死?"

"废话!"K一针戳得特别重。

"我......"张鹭白突然抬手按住心口,那里传来的钝痛比颈间的伤口更甚,"我只是......"

"只是什么?"K冷笑,"觉得自己的命不值钱?还是觉得殿下会永远及时地救下你?"

缝合线在伤口末端打了个结,K故意扯紧了些:"张鹭白,如果你学不会珍视自己这条脆弱的小命,就永远别出现在她面前。"

最后一句话像一记闷棍,将张鹭白钉在原地。

脑子里忽然涌进更多细节——

每次他熬夜做实验,裴傲青总会"恰好"送来咖啡;

每次他值夜班,她总是默默地陪着他;

甚至那次他感冒,她嘴上嫌弃,却偷偷让K送来特制的药......

原来在那些不经意的瞬间,她早已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他。

而他呢?

取出右手植入芯片时咬牙硬撑,美其名曰"不影响神经观测";

遇到危险永远第一个冲上前,借口"医者本能";

就连今晚,明明可以等原野的人处理,却还是本能地挡在了最前面......

因为他骨子里就是个疯子。

一个用冷静自持伪装起来,实则对疼痛和死亡毫无敬畏的疯子。

处置室的灯管发出细微的电流声。

张鹭白低头看着掌心交错的纹路。

这双能完成最精密神经手术的手,此刻抖得不成样子。

如果......

如果今晚那根骨笛再偏半分......

如果他真的死在裴傲青面前......

"现在知道后怕了?"

K把纱布拍在他胸口,语气缓和了些,"殿下说过,人类最可笑的就是把'自我牺牲'当美德。"

张鹭白缓缓收紧手指,纱布在他掌心皱成一团。

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影,像一道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一边是永生不灭的血族亲王,一边是血肉之躯的人类医生。

而他竟然天真地以为,这道鸿沟可以用"不在乎生死"来填平。

冷光映着他半边侧脸,那道从眉骨延伸到颧骨的疤痕显得格外狰狞。

K偷瞄他的表情,忽然打了个寒颤。

这个平时冷静自持的医生,此刻眼底翻涌的情绪竟比血族还可怕。

"喂......"K后知后觉地缩了缩脖子,"你该不会早就知道殿下会生气,故意——"

"闭嘴。"张鹭白轻声说。

他抬起手,缓缓抚过颈侧新鲜的缝合线,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

那笑容转瞬即逝,却让K的银戒指突然开始发烫。

完全是混血种对危险的本能预警。

"......变态。"K小声嘀咕,剪断缝合线,"你们俩真是绝配。"

风更急了。

K拍了拍他的肩,语气恢复了往日的轻佻:"行了,伤口处理好了。记住啊,这几天别碰水,别——"

"如果,"张鹭白突然打断他,黑眸深得看不见底,"如果今天死的是我......"

K的笑容瞬间消失。

"也没什么,只是会让在场的所有人跟你一样,"他轻声说,"然后,在漫长的永生里,永远记住你死在她面前的样子。"

雪落在窗台上,积了薄薄一层。

张鹭白缓缓闭上眼。

他终于看清了自己骨子里的疯狂有多残忍。

他以为的守护,其实是把最锋利的刀,一刀刀剜在那个永生者的心上。

他暗自发誓,从今往后——

这不再只是他张鹭白的命。

而是裴傲青亲手从死神那里抢回来的,独属于她的战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