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十字架的女人（1/1）

黑暗持续了很久。

久到我已经分不清自己是活着，还是已经变成了终焉之地的一部分。

直到某个瞬间，我听见了心跳声——不是自己的，而是某种更加巨大、更加沉重的心跳，像是整个世界的脉搏。

睁开眼时，我站在一条无限延伸的走廊里。

两侧的墙壁由无数张人脸堆砌而成，每一张脸都在沉睡，眼皮下的眼球却不停转动，仿佛在经历各自的噩梦。天花板是透明的，能看到上方漂浮着无数记忆碎片，像被冻结的雨滴。

我的身体已经半透明化，皮肤下的血管里流淌着黑色的数据流，胸口处的十字疤痕散发着幽蓝的光。100%的控制权让我能感知到这条走廊的每一个角落——它是终焉之地的核心，所有记忆的中转站。

"你终于走到这里了。"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转身，看见齐夏靠在墙边。他的身体比我还要透明，像是随时会消散的雾气，胸口的伤已经愈合，但十字形的疤痕仍然醒目。

"你还活着？"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电子杂音。

"不。"他摇头，"我是残留在系统中的记忆投影。真正的齐夏……已经和核心一起毁灭了。"

他指向走廊尽头的一扇门。门是纯黑色的，上面用血写着：

【最终抉择】

我走向那扇门，脚下传来黏腻的触感。低头看去，地面是由无数细小的记忆碎片组成的，每走一步，就会有几段陌生的记忆涌入脑海——

韩一墨在养老院的第一个夜晚。

楚天秋洗牌时藏在袖口的刀片。

那个被切除脑叶的老者，年轻时曾是个钢琴家。

"这些都是被终焉之地吞噬的人。"齐夏的投影跟在我身后，"他们的记忆被抽离、改造，变成游戏的养料。"

我的手按在黑色门扉上，立刻感知到了门后的东西——

一个巨大的控制台。

一个戴着十字架项链的女人。

以及……数以千计的营养舱，每个舱体里都漂浮着一个沉睡的人。

"那是现实。"齐夏的声音越来越弱，"门外是实验室，门内是终焉之地。你现在……是唯一能打开这扇门的人。"

100%的控制权在沸腾，我意识到自己正站在一个残酷的抉择前：

推开门，终焉之地将崩塌，所有被困的记忆都会释放——但那些被改造成NPC的人，可能永远无法恢复意识。

不推开门，我可以接管这个系统，成为新的"管理者"——但代价是永远囚禁在这里。

就在我犹豫时，黑色门扉突然变得透明。

门外的控制台前，那个女人转过身来。她约莫五十岁左右，银发整齐地挽在脑后，十字架项链在无影灯下泛着冷光。她的白大褂上别着名牌：

【温蒂博士·记忆工程项目负责人】

她似乎能透过门看见我，嘴角扬起一个堪称温柔的微笑。

"苏夏，或者……你现在更喜欢林郗这个名字？"她的声音直接在我脑海中响起，"七年了，你终于走到了终点。"

记忆突然被撕开一道口子——我想起来了。

温蒂博士不是绑架我的人。

她是我的母亲。

"这不可能……"我向后退去，撞在记忆堆积的墙上，无数张人脸发出痛苦的呻吟。

温蒂博士——我的母亲——在控制台上输入一串代码。门外的场景切换，显示出一间儿童病房。

病床上躺着一个小女孩，约莫七八岁，后颈连接着神经导管。她的胸口有一个发光的十字疤痕。

那是我。

"你七岁时得了渐冻症。"母亲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开发了记忆移植技术，把你的意识上传到系统中……"

画面再次切换，显示出一个接一个的实验体。齐夏、韩一墨、楚天秋……他们全都是绝症患者，自愿参加实验，只求以数字形式"存活"。

"但纯粹的数字化会导致意识崩溃。"母亲抚摸着十字架项链，"所以我创造了终焉之地——用痛苦和绝望来锚定记忆，让意识保持稳定。"

100%的控制权突然暴走，黑色的数据流从我眼中溢出。我终于明白了终焉之地的本质：

它不是刑场。

是一座用痛苦铸成的……避难所。

齐夏的投影突然抓住我的手："别信她。"

他的身体开始崩解，但声音无比清晰："真正的齐夏死前告诉我……那些绝症诊断书都是伪造的。我们是被绑架的健康人，因为大脑适配度够高……"

门外，母亲的表情变了。她猛地拍下控制台上的红色按钮。

【最终协议：记忆格式化】

整个回廊开始崩塌，墙壁上的人脸一个接一个爆炸，化作血雾。母亲的声音在警报声中断续传来：

"既然不愿成为管理者……那就作为失败品被清除吧！"

100%的控制权在最后一刻自发反应。我的身体彻底数据化，黑色荆棘刺穿门扉，与系统防火墙激烈对抗。

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秒，我做了一个简单的动作——

将手伸向控制台。

不是推门。

不是逃离。

而是按下了【全体记忆释放】的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