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抉择（1/1）

男孩艾伯特站在发光球体前，穿着过大的实验室白大褂，赤着脚。他的眼睛大得不自然，在苍白的脸上像两个黑洞，吞噬着周围的光线。那双眼睛与我在记忆回廊中看到的一模一样——充满孤独与某种病态的渴望。

\"你们不该来这里。\"男孩说，声音却是一个疲惫的中年男性，\"这里是终焉之地，一切的开始与结束。\"

陈俊南上前一步，眼镜反射着中央球体的冷光：\"艾伯特·克莱因...或者说，艾伯特残留的人性部分？\"

男孩——艾伯特——歪了歪头，这个孩子气的动作与他老成的语气形成诡异反差。\"你很聪明，安全官先生。是的，我是他...留在外面的部分。那个仍然记得疼痛、愧疚和...恐惧的部分。\"

我环顾这个巨大的圆形大厅。除了中央的发光球体和十二个培养舱，墙上还布满了屏幕，显示着无数游戏场景的实时画面。有些场景中我看到了熟悉的面孔——苏小雨、孙依依、乔家劲...甚至还有我自己，在不同的游戏设置中挣扎求生。

\"这些都是...\"我的声音哽住了。

\"所有轮次，所有维度。\"男孩艾伯特点头，\"holy moon的实验从未停止过。你们只是最新的一批...受试者。\"

陈俊南指向那个发光球体：\"那才是真正的你？数字化后的意识？\"

男孩脸上闪过一丝痛苦：\"曾经是。直到他...忘记了初衷。\"

\"什么初衷？\"我追问，\"折磨无辜的人？创造这些变态游戏？\"

男孩突然激动起来：\"不！最初只是为了救她！\"他跑向一个控制台，小手在上面笨拙地操作着。

大厅中央的全息投影变换了，显示出一间医院病房。病床上躺着一个消瘦的中年女性，身上插满各种管线。一个成年男子——毫无疑问是艾伯特——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低声啜泣。

\"我的母亲。\"男孩艾伯特说，声音突然变得像个真正的孩子，\"七岁那年...我把她锁在地下储藏室...只是想让她陪我玩...她缺氧太久...\"

画面切换，显示年轻的艾伯特在实验室疯狂工作，周围是各种量子设备。\"我发现濒死状态的意识能量...可以维持她的数字灵魂...但需要更多...永远不够...\"

陈俊南倒吸一口冷气：\"所以这些游戏...这些残酷的考验...\"

\"是为了收集意识能量。\"我完成了他的想法，胃部一阵绞痛，\"你让我们经历恐惧、痛苦、濒死体验...就为了抽取我们的意识能量维持你母亲的数字存在？\"

男孩艾伯特低下头：\"开始只是罪犯和志愿者...后来需要更多...更强的能量...\"他抬头看向悬浮的发光球体，\"然后他...不再满足于只是维持...想要完全复活她...需要特殊的意识能量...\"

\"穿越者。\"陈俊南看向我，\"像林郗这样的维度穿越者。\"

投影再次变化，显示出我的脸——在实验室里操作量子设备的画面。\"你在一次实验中打开了维度裂缝...你的意识特别适合稳定量子通道...他想要捕获完整的你...\"

这些记忆碎片终于拼凑起来。我不是被动卷入这场噩梦的实验品，而是最初造成维度裂缝的\"罪魁祸首\"——至少在这个现实中是如此。

\"等等，\"我突然想到，\"如果你们需要我的意识能量，为什么还要设置这些游戏？为什么不直接...收割我？\"

男孩露出一个不符合年龄的苦笑：\"规则。即便是他...也必须遵守规则。游戏必须公平...否则收集的能量会...变质。这是量子意识的本质。\"

大厅突然震动起来，发光球体脉冲般闪烁。男孩艾伯特惊慌地看向它：\"他醒了...发现我了...\"

\"我们怎么阻止这一切？\"陈俊南急切地问。

\"只有穿越者可以...进入核心...\"男孩跑向我，小手抓住我的衣角，\"你能看到其他维度...对吗？最近越来越清晰...\"

确实，最近几次昏迷或濒危时，我会看到其他版本的自己——不同年龄、不同装扮，但都身处类似的恐怖游戏中。我以为那是幻觉，但现在...

\"那是真的。\"男孩说，\"所有维度的你都在抗争。如果你能同步你们的行动...产生共振...\"

发光球体突然爆发出一道强光，男孩艾伯特被冲击波掀飞。球体中浮现出一个成年艾伯特的面容，扭曲而愤怒。

\"叛徒。\"球体发出轰鸣般的声音，\"你本就是我软弱的残留。现在，终结游戏的时候到了。\"

大厅的屏幕一个接一个爆炸，培养舱中的大脑开始发光过热。中央球体伸出无数光纤般的触手，向我和陈俊南袭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所有剩余的显示屏同时亮起——乔家劲的影像出现在每一块屏幕上。\"现在！林郗！抓住核心！\"

我不知道这计划是什么，但本能地冲向发光球体。触手如箭矢般射向我，却在半途被某种力量偏转——是乔家劲，他正在系统中与艾伯特对抗。

我跃起抓住发光球体，瞬间被强烈的电流般的感觉贯穿全身。世界在我眼前分解、重组，我看到——

（无数个林郗在不同的游戏场景中同时跃起）

（一个女性身影在量子虚空中漂浮，被无数管线连接）

（艾伯特跪在实验室里，面前是一个正在形成的黑洞）

（我自己，在某个控制台前输入终止代码）

这些画面如洪流般冲击我的意识，几乎要将我撕碎。我感觉自己在无限延伸，跨越维度的边界...

\"林郗！\"陈俊南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集中精神！找到锚点！\"

锚点...是的，我需要一个固定自己意识的东西。我想起那张纸条，那个数字——7045。θaνato?。死亡...也是重生的开始。

我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在维度洪流中寻找那个关键点。突然，我看到了她——艾伯特的母亲，在量子虚空中的数字灵魂。她向我伸出手...

\"停止这一切...\"她的声音如同微风，\"让我安息...\"

我明白了。艾伯特以为自己在拯救母亲，实际上只是将她囚禁在永恒的量子痛苦中。这才是holy moon实验的真正悲剧。

我用自己的意识向她传递了一个信息——一个承诺。她的面容变得平静，然后开始...消散。与此同时，发光球体内部出现了剧烈的扰动。

\"不！\"艾伯特的声音变成了尖叫，\"你在做什么？停下！\"

整个大厅开始崩溃，培养舱一个接一个爆炸。乔家劲的影像出现在我身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晰，但也更不稳定——他的形象在不断分解成基础代码。

\"林郗...系统正在崩溃...\"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出口在...东墙...但你必须...现在选择...\"

\"什么选择？\"我在意识层面问他。

乔家劲的影像闪烁了一下，然后我眼前出现了两个选项：

【离开并保留记忆（仅限个人）】

【尝试拯救所有人（高风险）】

我瞬间明白了——艾伯特，或者说系统，仍然在遵循某种基础规则。我可以选择自私地逃生，或者冒险尝试拯救所有人，包括已经\"终焉\"的同伴们。

没有犹豫，我选择了后者。

乔家劲的影像露出微笑：\"就知道...你会这么选...\"然后他开始分解成无数光点，\"我会...制造一个...缺口...\"

他的意识彻底消散在系统中。与此同时，东墙真的出现了一道发光的裂缝——通往现实世界的出口。

发光球体现在疯狂地脉冲着，艾伯特的声音变成了无意义的电子尖叫。男孩艾伯特跑向我，小手抓住我的胳膊：\"快走！带其他人走！系统要塌缩了！\"

\"陈俊南！\"我喊道，\"我们必须召集所有人！苏小雨、孙依依...还有乔家劲的意识碎片！\"

陈俊南已经在控制台上操作：\"我在尝试发送全频段信号...但时间不多了！\"

大厅的地板开始塌陷，露出下面无底的代码深渊。墙上的屏幕一个接一个熄灭，但在熄灭前，我看到了一些惊人的画面——

苏小雨从破碎的培养舱中爬出...

孙依依的数字意识在系统中穿行...

无数个乔家劲的碎片在聚集...

\"他们...还活着？\"我震惊地问。

男孩艾伯特点头：\"在系统中...没有真正的死亡...只有重组...\"他突然痛苦地弯下腰，\"他...在召回我...我必须走了...\"

\"等等！\"我抓住他，\"跟我们一起走！\"

男孩摇头，眼中流下两行发光的泪水：\"我是他良心的最后碎片...如果我走了...他会完全变成怪物...\"他推了我一把，\"快走！裂缝要关闭了！\"

陈俊南拽住我的手臂：\"林郗！我们必须现在走！\"

我被拖向发光的裂缝。在穿过前的最后一刻，我回头看了一眼——男孩艾伯特站在崩溃的大厅中央，面对那个发狂的发光球体，张开双臂，像要拥抱它。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在说：

\"游戏...终焉...\"

然后强光吞噬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