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父母仇人(1/1)

温巡眼底闪过一抹失落的微光,但他也不至于无理取闹,只是再一次试探,万分坚定地牵住她一只手,似乎为此才能获得些许安慰。

潘令宁也不再拒绝,只是任由他牵着,只是她的神情明显已然清醒,不再轻易陷入那万般悲痛、复杂、混乱的情绪当中。

温巡柔声道:“宁儿,我曾经得到一个消息,自鬼樊楼倒塌,那延朔妖党与林氏决裂,他们便一直物色新的傀儡喉舌,你曾经是否在齐物书舍开办讲义堂,并聚集了京都和各州郡年轻的士子?”

潘令宁专注地听着他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目光不由得带出几分审视,然而,她还是点了点头。

“他们只怕,已然盯上了你。我倒有一计,凝儿不若将计就计,假意受控之后,试图摸清此妖党内情,再寻思从中瓦解、一举击破!如若你信得过我,我愿在此缓解中,充当线人,鼎力相助!”

潘令宁立即蹙眉,声音冷凝:“你仍旧与延朔党有关联?”

温巡牵着她的手的手掌用力了两分:“宁儿,他们选中了我,意图扶持我为相之后充当他们的傀儡,不会轻易放弃,我亦暂且无法脱身,因此,唯有此计我们更好联手,图谋反杀!”

说到此处,他又一声叹息:“我们都是有把柄的人,令尊……可能为延朔党党徒的内情,只怕将为他们的筹码以此要挟宁儿,若宁儿不肯为他们所用,只怕……在京城难以立身,那崔题……若知晓了令尊的身份,可还信任你?”

“我爹爹绝非延朔党党徒!”潘令宁凄厉反驳,万分抗拒,乃至带出了薄怒。

“对不起……对不起……巡哥哥失言,然而……”

“没有然而!”潘令宁斩钉截铁道,并再次抽回了手,不让他碰。

温巡讶然,略显无措地望着她,而后似妥协般,低头叹息一声,不再提及她家中的事,只是内心里隐隐担忧。

潘令宁陡然想起什么,又质问:“崔题是革新的大臣,然而你曾经,称他为背信弃义的佞臣?”

温巡眼眸微讶,轻轻一转,想起什么来了,而后却垂下眼帘,失落道:“巡哥哥有所察觉,你对崔题,似乎有些许维护……既如此,我再多说什么,也无益。”

“他有什么值得诋毁的地方?”潘令宁反问,的确不予苟同。

温巡轻轻叹息:“他的确是革新的大臣,然而他过于狂妄激进,他的新政未必利于国民。朝中有更为德高望重的革新大臣,例如卢参政,可惜已致仕,例如张枢相……”

“可枢相明明是旧党大臣,且家风不正,他的儿子……”潘令宁想到徐焕的遭遇,便带有几分忿意,“尚且视他人为玩物,这样的人怎么会推行利于民的举措?”

“人无完人,便是贤君如桓公,也曾误信小人。张枢相也并非旧党,而是中间派,他治家不严,缘乃投身于政务,无暇他顾,他政见温和、功绩可查,且立于调和新旧党的矛盾,倘若有贤相可集中新旧党之力,推陈出新,不必崔题刚愎自用,每每掌权便闹得朝廷两派势同水火、鸡犬不宁来得奏效?

“而我不信崔题此人,乃因他出身簪缨世家,早年人生过于平顺,未尝体察民情,却突然意气风发,一意孤行推行新政,果然酿成了大祸。他的政治理念多是空想,包括宁儿以为,他废除衙前役,推行募役法,果真是立于江南白户的好事?

“非也,实则引发苛捐杂税和诡名挟户愈多,愈是加快白户的破亡而已!我更不信此人足以对付延朔党,若把宁儿也牵连进去,恰似五年前的杨珙等人……那当真是误人子弟、罪大恶极,我亦追悔莫及!”

潘令宁听着他批评崔题,心头万分不认同,甚至十分难受,她蹙眉反驳道:“崔题自通人事起,便跟随父亲游历州郡,仕宦基层,虽然年纪轻轻登科入仕,但有十数年观政体察的经历,又岂是不通政务?他的经历不同凡人,不可以凡人资历看待他。而五年前他的新政失败,并非空谈与海民,实乃皇权博弈他成了弃子。而倘若我不与崔题联手,讲义堂未得敕授‘官督民办’的诏令,便连开业也十分困难,我当如何对付此妖党?”

“凭我们也足以!巡哥哥虽然微末,亦已筹谋多年,寻得法子对付此妖党,恰如当初利用龃龉引得太后毒杀夙期公子!”

“你为何对崔题抱有如此大的恶意?”潘令宁不解。

“因为他是我的杀父仇人,更是导致宁儿家破人亡的间接推手,宁儿岂可信任于他?”温巡陡然咬牙切齿说道,眼中闪烁藏不住的恨意。

潘令宁怔然,嘴唇微张,许久才找到话头:“怎么可能?温伯父乃……明明是拒绝旧党官吏的胁迫,仍旧自持新政,为潘家增扩纸竹呈贡商而死……岂会是崔题害他?”

“宁儿,你当真太不了解内情了,我爹爹,与令尊,皆因为着崔题的新政,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你若不信,可细细打听当初他狂妄空谈,刚愎自用推行募役法,而后在歙州,乃至江南的惨状!若你果真了解后,你可还能信此人是值得托付依赖的新党曙光?”

潘令宁满脸惊愕,呼吸起伏,久久不能言。

温巡的眼眸过于坚决,让她不知如何反驳。几年前还是半大丫髻少年之时,亦听过“新政猛于虎”的恶名,当时懵懵懂懂,并不知为何民怨四起,但的确有此番印象。

“即便巡哥哥对他的评价有所偏颇,但也绝非污蔑。你若不信,巡哥哥等着你查证之后,再予我答案!”

潘令宁仍是无法言语,乃至不知所措,深深地望着他,眉宇凝结着困惑疑云。

恰在这时,岸上忽然传来一声呼喊:“潘小娘子,潘小娘子,你可在船舱内?”

潘令宁霎时一惊,这声音,怎么是崔题的?他怎么寻来了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