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鬼戏子（下）（1/1）
“苏三？”
“《苏三起解》中的那个苏三？”
何锵心里一惊，范旖旎的死亡现场留有‘苏三’的戏妆人皮面具，而校园里流传的鬼戏子又是以苏三的模样出现，看起来范旖旎得死跟她所爱的戏剧，跟这个名角“苏三都有分不开的联系。”
“对，就是她。”方圆点头道，“画着戏本子里苏三一模一样的妆容，穿着苏三那身知名的行头，尤其是还唱着苏三那个经典的桥段。”
话音未落，方圆不由自主的开始唱腔：“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在大街前。未曾开言我心好惨，过往的君子听我言……”
她的眼神渐渐涣散，瞳孔里没了焦点，哼唱声越来越清晰，带着种诡异的韵律，仿佛不是自己在唱，而是那戏文顺着喉咙自己钻了出来：“哪一位去到南京转，与我那三郎把信传，就说苏三把命断，来生变犬马我当报还……”
“方圆！方圆！” 何锵心头一紧，见她神情不对，忙伸手轻轻摇晃她的肩膀。一旁的刘欣琪也察觉到异样，伸手拍打着方圆的胳膊，眼神里满是担忧。
“啊？”方圆突发一声，眼中的迷茫渐渐散去，眼神聚焦到了一起，“我这是怎么了？”
何锵看着脸色发白的方圆，轻声说道：“没事，你刚刚的唱腔很是好听，你也是学戏剧的？”
从刚刚方圆的开腔、转音、落声来看。没个三五年的戏剧功底，恐怕很难随口唱起来的戏剧片段都这么婉转动人。
“嗯。”
方圆乖巧的点头道：“要不说我们宿舍有缘真不是假的，除了欣琪外我们五个都是戏剧班，也是戏剧社的成员，曾经一起拿过不少大小比赛的名次，也算是在沪东戏剧圈里有点名气的人物。”
“四个人都唱戏？”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们四个可算得上是沪大戏剧社的台柱子，沪大几乎所所有演出的女主角都被我们四三个承包了。”许明月自豪道，“就算在沪东省里的各类演出，我们也是名列前茅呢。”
“那范旖旎出事的当晚，你们也都在星辰楼。”
陆禾点头道：“是的，昨天晚上我们是一块排练的。年后沪东省的戏剧大赛，我们学校选送的就是我们这一出戏，所以时间紧任务重，作为这部戏的女主角旖旎就喊着我们提前到了学校进行排练。”
“可惜现在旖旎已经不在了，演出近在眼前，学校也没个答复说接下来究竟怎么办……”
“那昨天晚上你们怎么没有一起离开？”
“是我们不好……”
这个问题再次引起了几个女生的悲伤情绪，刘欣琪更是低头抽泣了起来。
“原本我们都是一起的。”许明月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可旖旎突然闹肚子，说什么也要去星辰楼上卫生间。我们那时候……一门心思惦记着赶回来追剧，就没等她……”
说到最后几个字，她的声音低不可闻，眼眶早已被泪水浸得通红，望着何锵的眼神里满是真切的懊悔：“我们真的万万没想到会出这种事啊…… 要是早知道，就算是拼了命，我们也绝不会丢下她一个人的！”
许明月的模样让何锵有些自责，自己是不是不该提起这个让她们自责愧疚的话题。他本就看不得女孩子掉眼泪，更何况眼前这几个校花级别姑娘，此刻梨花带雨的模样，更让人心里不是滋味。
“你们四个既然都是戏剧社的老手的话，为什么偏偏要选择范旖旎做女主角呢？从我们了解到的情况来看，范旖旎在戏剧方面的造诣并不高，恐怕能力技术并不能胜任女主角吧？”
周游适时地转移了话题，试图将宿舍内悲伤的气氛消散一些。
可却没想到，四个女孩都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陆禾才开口解释道：“旖旎是我们几个当中形体条件最好的，气质也出众，戏剧的话戏腔的技术是评判的一部分，角色的贴合度也是不能忽视的重要点。”
“受教了。”何锵舒缓着氛围，“看起来术业有专攻，我们这些门外汉对于戏剧这些东西还是多跟几位学习学习。”
“没有，没有。”
陆禾脸上依旧维持着云淡风轻的平静，可当 “女主角” 三个字从唇边溢出时，她眼底一闪而过的不甘，还是被何锵精准地捕捉到了。何锵却不动声色，并未点破，他想看看，这几个女生此刻这副情同手足、情深意切的模样背后，究竟还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方圆同学，你接着说。”
“好。”
刚才的叙述被几人打断后，方圆脸上的紧张消散了不少，再次开口时，声音也明显松弛下来。
“我记得那是去年冬天，放寒假的前几天。因为要排练新年晚会的戏剧，我离开时已经很晚了。整个星辰楼没几间屋子还亮着灯，我们排练室所在的三楼更是一片漆黑。锁好门后，我只想赶紧回宿舍，没料到连日排练累狠了，再加上作息紊乱，那事儿突然就来了 ，还弄脏了裤子……”
“所我想着先去卫生间收拾干净再回宿舍，免得路上撞见人难堪。可谁能想到，就在卫生间里，撞见了那个让我这几个月夜夜做噩梦的‘鬼戏子’。”
“啥事？” 周游一本正经地插了句嘴。他性子本就冷淡，此刻竟完全没听出方圆话里的难言之隐，这直白的问句一出口，旁边几个女孩顿时红了脸，尴尬地别过视线。
何锵狠狠白了周游一眼，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 “闭嘴” 两个字：大哥你可消停点吧，这种话题还能这么大大方方的问？我真是服了你这单纯且可爱的大脑了。
周游被他瞪得一怔，后知后觉地挠了挠头，讪讪地闭了嘴，只是眼底还留着几分茫然。
何锵这才继续问道：“然后呢？你在卫生间里看到了‘苏三’？”
“对，我本身是个无神主义，对学校里关于出现鬼戏子的传闻并不是很在意，所以哪怕大半夜在卫生间也没感到害怕。”
“可就在我收拾好准备离开时，隔间外突然飘来一阵咿咿呀呀的戏曲起调。那声音透着股骇人的冰凉，又带着奇异的清悦，穿透力强得仿佛就贴在耳边吟唱，一字一句都往我脑袋缝里钻。”
“那你对那个声音感觉熟悉吗？”
方圆摇了摇头：“一开始我也猜会不会是戏剧社的同学在跟我开玩笑。可仔细辨听了片刻，就敢肯定那不是社里任何一个人的声音。她的唱腔里藏着沉甸甸的岁月积淀，那种浸透着故事的韵味，是我们戏剧社所有人都达不到的境界。”
“禾禾是我们戏剧社唱腔唱调最好的，可跟那个声音比起来也会逊色很多。”
“那她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她没有对我做什么，甚至我想偷偷的溜出卫生间她都没有阻拦，她就站在卫生间的窗前，直勾勾的盯着窗外，”
“直到我就要溜出卫生间，到了门口的时候，她才说了一句话。”
何锵跟周游都没有催问，耐心地等着方圆继续说下去。
“她说……”
“等不到正义，那就自己成为正义，用那些恶人的血来洗刷冤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