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苦情戏(1/1)

静初摇头,声音里已然带了惊恐。

“李宅里,点天灯又叫烛刑。是李公公的干儿子李富贵折磨人的手段之一。

他让人在不肯屈服的女孩子肩膀上挖两个洞,里面倒上灯油,搁一根烛心,然后点燃,充当蜡烛。”

静初默默褪下衣衫一角,露出肩膀上一道狰狞伤疤:“三年前,我被抬进李公公外宅。

我宁死不从,李富贵的刀尖已经狠狠地扎在我的肩上,我即将成为李公公的烛台。

我说,我会鬼门十三针,我可以医治李公公的病。李公公将我从刀尖之下救出来,饶恕了我,您说,我是该恨,还是感激?”

人群,更加沉默了。

就连皇后眸中也掠过一抹不忍。

静初又继续趁热打铁:“我虽然保住了清白之身,勉强活了下来,但因为不肯屈从,无数次被鞭打,银针扎进我的脚底,指甲缝,辣椒水灌进我的胃里,蛇虫爬满我全身。

若非我懂得医术,勉强自救,又有婢女拼死相护,我一定活不下来了。

三年里,九死一生,你们说,对于李公公,我是应该感激,还是恨?我是否应当为他守节?”

静初泣不成声的反问,令她们哑口无言。

许多事情,就是这样,你越是藏着掖着,她们越是好奇,以揭开你的伤疤为乐趣。

而当你坦然相告,事情失去了神秘性,便变得索然无味,甚是无趣。

尤其是她们的嘲讽,恰恰是静初血粼粼的苦难,谁还张得开口?

静初又抬脸,泪眼盈盈地望向楚一依:“也正如楚姑娘所言,我声名狼藉,我为了活着处心积虑,我一无是处,实在配不上你的兄长,还请楚姑娘口下留情,不要再四处诋毁于我了。”“谁诋毁你了?我说的哪样不是事实?白静姝与宴世子的婚事难道不是你处心积虑拆散的?”

“楚姑娘你怕是忘了,当初我被养母与白静姝送去侯府试婚的时候,关于宴世子身患花柳的传闻正闹腾得沸沸扬扬。

换做你,你会不顾性命之危爬床勾引,就为了拆散别人?

我既然如此不堪,你楚家为何非要重金娶我不可?”

楚一依顿时一噎,有一种前后矛盾,被打脸的窘迫。

这女人太会装可怜了!

这一脸的可怜,无辜,无助,这一场苦情戏,令自己活脱脱成了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跳梁小丑,无恶不赦的恶女。

众位妃嫔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全都缄默不语,望向楚一依的目光变了味道。

皇后的脸也热辣辣的,满心羞恼她白静初当众落了自己的颜面,可心里又莫名地,狠狠揪起,十分心疼她的遭遇,不忍再针对于她。

一时间左右挣扎,有些矛盾。

太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慈安宫的门口,蹙眉冷冷地望着这一切。

不悦地出声质问道:“你们还好奇什么,一并问出来,让静初丫头全都给你们讲清楚,给你们添点茶余饭后的乐子。”

“没有了,没有了。”

大家见太后发怒,识趣地你拽我,我拽你,全都悄悄地退了下去。

太后望着跪在地上,一身倔强的静初,恍惚了片刻,心疼道:“日头这么毒,赶紧起身吧。”

亲自弯腰将静初搀扶起来,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她的手,蕴藏着百般复杂的滋味。

这一次,静初俯首示弱,以她不卑不亢向着强权抗争的苦难过往,彻底地粉碎了这些日子以来,楚一依带进宫里的流言。

大家全都重新审视白静初,愈发觉得,这位姑娘从鬼门之中,一路披荆斩棘,凭借着自己的聪慧,以及不屈不挠,一步步走到今天,有多么不易。

太后的腰疾也在静初的精心护理之下,逐渐恢复,能四处走动。

楚一依大概也是觉得失了颜面,恼羞成怒,躲在国舅府,好几日不曾进宫。

再次出门,是接了请柬,要赴他人宴请。

她精心妆扮,薄施脂粉,描黛点绛,额贴花黄,一袭雪白的曳地束腰罗裙,整个人娉娉婷婷,出尘脱俗。

她带着贴身丫鬟,袅娜地上了马车,从静初新宅门口过,被池宴行拦住了去路。

楚一依对池宴行印象不是很好。

虽说传闻中,清贵侯府二公子为人温润如玉,谦和礼让。

京中也有许多少女对他一见倾心。

但楚一依最厌恶,那些太监一般,奴颜婢膝讨好自己的人。

池宴行的目光总是胶着在她的身上,像是在看猎物。

楚一依车帘都不撩,有些不耐烦。

“有事儿?”

池宴行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巴掌大小,精致的檀木盒子:“刚得了一样好玩意儿,正要去府上带给楚小姐,你看看是否喜欢?”

言罢打开盒子,递到楚一依的车窗面前。

楚一依看都不看他一眼:“这些糊弄小孩子的玩意儿,你应当送给我大哥,他一定喜欢。”

池宴行腆着脸讨好:“这是我特意为你挑选的……”

“不必,”楚一依一口回绝:“男女有别,不好收池公子的礼物,不需要。”

显而易见的拒绝,池宴行却不肯善罢甘休。

“我们两个府上乃是世交,你我青梅竹马,不必拘泥于那些繁文缛节。”

楚一依撩开车窗的帘子,正色道:“楚公子请自重,我与你也不熟。还请您日后不要做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也不要在我身上花费乱七八糟的心思。

更不要,让她白静姝从中拉皮条,给你通风报信。最好,以后就不要再来我府上了。”

池宴行被直白拒绝,面色顿时不好看:“看来,楚小姐的眼光高的很啊。我好歹也是堂堂侯府公子,还入不得你的眼?”

楚一依冷冷一笑:“你也知道自己仅仅只是侯府公子啊?我还以为是世子呢。”

池宴行一噎:“你该不会是想做我侯府的世子夫人吧?”

楚一依不想与他继续纠缠,索性承认道:“是又如何?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为什么要捡个芝麻,丢了西瓜?”

然后客气而又疏离地道:“麻烦池公子让一让,我还有事情,无能耽搁。”

马车贴着池宴行擦身而过。

池宴行将手里木盒一把摔在地上,愤恨道:“说白了,也不过就是个通房丫头生的贱骨头罢了,在本公子面前摆什么清高?我若做了世子,也轮不到你。”

愤怒地拂袖而去。

静初与宿月从门洞里走出来。

宿月好奇地问:“主子,她该不会真的想嫁给宴世子吧?”

“没看出来,这池宴清还挺抢手。”

“您都一点都不着急?”

“又不是我娶,我着什么急?没准儿啊,我的生意又要来了。”

“什么生意?”

“退婚啊,池宴清都是我的老主顾了。这次,我得要个好价钱。”

正调侃之时,一辆马车疾驰而至,停到二人跟前,白景泰从马车上跳下来,冲着静初心急火燎地道:“静初!你在就好!”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

白景泰红着眼眶催促:“快,跟我回府。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