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贞节牌坊(1/1)
送走沈慕舟,连同他的茶具,桌椅板凳,只留下了御膳房的点心。
池宴清盘膝坐下,拿点心充饥:“真会见缝插针,什么时候来的?”
静初指了指一旁饭菜:“踩着饭点进来的。”
“八成他爹派来的。”
“那你是要妥协了吗?”
“我这叫借坡下驴,我主动妥协,皇上一高兴,为了哄着我卖命,明儿就不会护着楚国舅,肯定要给你一个说道。”
“可是,此举会得罪朝堂上下很多人。”静初心有亏欠。
池宴清满不在乎道:“我在你心里就这么蠢笨么?此事,非但不会得罪人,我还要借此多卖点人情,然后借机砍掉楚国舅伸进锦衣卫的手。”
静初见他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想必是已经有了主意。
心底里,除了感激,还是感激。
在诏狱的这一夜,很是难熬。
静初这几年心事重,一直都浅眠。如今换了陌生的地方,夜里翻来覆去的,更是睡不安稳。
第二日皇帝传召的时候,便是顶着一脸的疲惫去的乾清宫。
殿内,除了池宴清,还有楚国舅。
皇帝端坐金龙案后,正在埋头批阅奏章,似乎池宴清与楚国舅之间针锋相对的风起云涌,不过是一场看台之上的闹剧。
他作为看客,压根就没有往心里去。
白静初依旧是低垂着头,上前跪倒在地。
皇帝手中笔走游龙,并未停顿,只是赦免平身,然后微微侧脸,瞄了一眼楚国舅。
楚国舅轻咳一声,十分不情愿地开口:
“是本官御下不严,府上管事昨日自作主张,竟然寻了三个泼皮无赖,想要教训静初姑娘。给你造成了惊吓。
这一切都是本官的责任,本官愿意承担一切责任,并自罚俸银五千两,作为慰藉,还请静初姑娘原谅。”
皇帝淡淡地出声问:“静初姑娘意下如何?”
静初知道,这已经是池宴清尽全力给自己争取来的。
楚府管事自己包揽了所有的罪责,他即便是招认了,楚国舅杀人放火的事儿做多了,皇上若是真能较真,他早就死了八百回。
静初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
“既然是下人自作主张,只要国舅大人保证日后管束好下人,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静初自然无话可说。”
楚国舅一向嚣张霸道惯了,估计生平第一次这般低声下次地道歉。
冷声道:“我国舅府的下人,我自然管束得了,至于静初姑娘你若是得罪了外面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可就难说了。”
静初反唇相讥:“以昨日之事为鉴,宴世子雷厉风行,皇上公正严明,我相信,即便我真的得罪过什么人,除了国舅大人,没有人再有这样的胆量。”
皇帝将批阅过的奏章搁在一旁,发出“啪”的一声:
“同样的案件若是一而再再而三,多是执法不严,违法不究,没有起到杀一儆百的警示作用。
所以这刺客处斩之时,务必要广而告之,以此警示。楚大人,朕命你作为监斩官,午时三刻行刑。”
楚国舅面色微变,身上嚣张气焰顿敛。
“臣遵旨。”
静初的气儿顿时就顺了,而且知恩必报。池宴清这人情自己得还。
“多谢皇上,也多谢宴世子,这五千两白银,静初愿以此酬谢锦衣卫的众位兄弟,以表感激之情。”
皇帝淡淡地道:“投之以李,报之以桃,看来静初姑娘也是懂得感恩之人。
朕念在你抗疫有功的份上,便功过相抵,以往罪过既往不咎。”
静初再次跪谢皇恩。
“静初姑娘功大于过,岂能功过相抵,皇上当重赏才是。”
乾清殿外,环佩叮咚,女声朗朗。
一旁楚国舅顿时精神一震,腰板挺了挺。
皇帝手中朱砂笔一顿,轻轻地搁于笔架之上,然后抬起脸来:“请皇后进殿。”
静初心里顿时一紧。
皇后驾到。
她怎么可能是来替自己请功?
分明是自己替嫁一事,落了楚家的颜面,她来兴师问罪来了。
顿时满怀忐忑。
皇帝话音刚落,静初就觉得眼前骤然一亮,身着金丝凤袍,十分明艳端庄的皇后,在一位二八少女的搀扶之下,步步生莲地迈进大殿。
那少女粉面桃腮,窈窕纤细,并非寻常宫女装扮,一进大殿目光便落在楚国舅身上,微微颔首。
静初与池宴清等人忙跪地相迎。
皇后看也不看几人一眼,凤袍径直擦着静初的身边,一路荡漾着,行至皇帝金龙案前。
见礼,赐座。
皇后望向跪伏在地的白静初:“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静初抬脸,抿了抿唇角,一双如水的眸子睫毛微颤,便立即低垂了眼帘。
皇后端坐的身子愣怔了一瞬,望向静初的目光里,无端多出一丝异样,胶着在她的身上。
静初只觉得皇后的一双眸子锐利地紧盯着自己,似乎要从自己身上,脸上剥离出什么来。
心里也如小鹿乱撞,忐忑不安。
皇帝打破沉默:“抗疫之事,白静初的确功不可没,而且又义诊施药,花销无数。
只是替嫁之事,过于任性,朕要小惩大戒,也好给楚大人一个交代,如此功过相抵。
没想到皇后宽宏大量,愿意既往不咎,你觉得,应当如何嘉奖呢?”
皇后望着白静初,一字一顿道:“我听闻,三年前静初姑娘被白大人送去了李公公外宅,亲身侍奉了李公公三载,乃是有情有义的节烈之女。
再加上抗疫有功,所以本宫觉得,应当给静初姑娘立一座贞节牌坊,以示嘉奖。皇上意下如何呢?”
此话一出,白静初与池宴清脑袋瓜子都“嗡”的一声响,就跟进了一窝马蜂似的。
这哪是嘉奖,分明是羞辱。
告诉世人,白静初乃是李公公的对食,寡妇。
贞节牌坊一立,她日后必须恪守妇德,不能与任何男人有瓜葛牵扯,休想再嫁。
这才是报复静初替嫁一事,最有力的反击,最锋利的刀,最能困住人的桎梏。
而且还裹着一层糖衣。
楚国舅顿时喜形于色:“皇后娘娘英明,此提议甚好。”
皇帝不形于色,没有丝毫的反应,只是轻轻淡淡地道:“那皇后要先问问静初姑娘,这三年里来,她是以什么身份伺候李公公的。”
静初低垂着头:“养父感念李公公照拂之恩,只说让我好生孝敬李公公。我便谨记养父教诲,端茶递水,诊脉行针,开方煮药,敬如长辈,从不敢懈怠。”
皇后笑吟吟地道:“可本宫听闻,李公公去世之后,可是让你作为夫妻的名义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