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易北河边（四）（1/1）

那两名红军士兵很年轻，刚过二十岁，身着薄外套，背着背包，头戴钢盔。胸前口袋上的红星在楼梯灯光下熠熠生辉。他们每人都端着一把大盘鸡机关枪。他们先是看向威尔斯，又瞅了瞅那些孩子和女人，随后将目光投向楼梯顶端爆炸的闪光处。接着，他们只是耸耸肩，靠在对面墙上，手握枪支，目不转睛地盯着众人。

由于突击步枪还留在坦克车里，威尔斯只能感觉到枪套里手枪的重量。尽管他身着党卫军的制服，这些苏联红军们却未显露出丝毫暴力迹象。其中一名苏联红军对着孩子们咧嘴一笑，眨了眨眼，喉咙里发出“爆炸”的声音。

外面炮弹爆炸，天花板尘土飞扬，孩子们畏缩着呜咽起来。这位开朗的俄罗斯人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一张家人的照片给孩子们看。孩子们默默看着，而后满怀期待地望向威尔斯。

为安抚他们，威尔斯摸索着从口袋里掏出那张陌生年轻女子的照片给他们看。孩子们、妇女们以及那两名俄罗斯小伙子，所有人都点头表示赞许。

爆炸产生的碎片依旧不断落在他们身上。一名士兵摘下钢盔，轻轻戴在一个小女孩头上，用俄语说了些什么。女孩的头几乎被绿色钢盔完全遮住，一声炮弹径直炸在楼梯顶端的门口，碎片顺着台阶飞落，砸在众人身上。威尔斯猛地躲开，护住头部，冲到孩子们身前。他听到弹片砸在楼梯及周围墙壁上的声音。

当威尔斯抬头看去时，那个光着头的俄罗斯男子头部不断的冒血。缺少了本可以保护他头部的头盔，此刻却从伤口处射出一长片弹片，他看上去已然死去。他的朋友赶忙检查他的脉搏，寻找生命迹象——随后愤怒地嘟囔着。他双眼冒火，盯着那个戴着绿色头盔的孩子——接着伸手去拿枪。

威尔斯毫不犹豫地朝他胸口连开两枪，随后俯身又朝他头部补了一枪。孩子们惊恐地尖叫起来。尸体就躺在众人面前，炮火仍在持续。

当炮火似乎暂时停歇时，威尔斯示意女人们跟他走，离开此地，加入前往西方的队伍。然而她们拒绝了，宁愿留在地窖里，不论结果怎样。为避免她们遭遇更大麻烦，威尔斯叫来自己的队员，他们把俄国人的尸体从地窖里拖出，扔在离房屋有一段距离的一个弹坑里。

步兵队伍正从破碎的建筑物中缓慢重新集结，三三两两的士兵陆续现身。经过几次努力，威尔斯的队员们再次启动了“黑豹”坦克，他们组成纵队，继续朝着山间的缺口进发。随后，他们看到了德军部队，那些部队呼喊着让他们继续前进，称第十二集团军就在正前方。

这些部队守护着一门88毫米火炮和两辆追猎者，它们在山丘上挖掘战壕进行防御，所以威尔斯他们确信这些不是叛逃者。接着，他们又发现了更多部队，有的在战壕或散兵坑中隐蔽，有的驻守着炮位，这些部队告知他们，第十二集团军的走廊依旧为他们敞开。

豹式坦克继续以步行速度缓缓前行，威尔斯他们那血迹斑斑的车队驶入了走廊，随后开始向西行进。走廊宽度不足三公里，两侧硝烟弥漫，炮火纷飞，温克的这支德国第十二集团军的掩护部队依然奋力抵挡着试图摧毁安全区的苏军钳形攻势。

苏联人的飞机在上空呼啸而过——不过这里有强大的防空火力掩护，20毫米口径的防空炮车弹药充足。因为不时有一两架飞机被击落，碰巧就有一架机翼在燃烧的旋转中折断，撞上了队伍旁边的一座小山。

这条走廊的中心满是苏联军队的目标：从东边包围圈和柏林口袋里突围出来的纵队，像威尔斯他们这样的单兵坦克，以及几组装甲部队，还有众多马匹和供平民使用的手推车。这一带为数不多的农舍烈焰熊熊，许多农舍的院子里，原本的菜园和牲畜围场如今成了临时墓地。

一个院子里有一辆T34坦克倒扣在弹坑里，另一个院子里有一架完整的斯图卡，机盖敞开着停在牧场上，周围是死牛。到处都是步兵和平民，他们沿着被火焰烧黑的树枝向西继续跋涉，寻觅着食物。

倘若他们当中有人曾以为第十二军区是个安全之地，那么显然这里的危险依旧极大。左侧的防护屏障似要崩溃，德国第十二集团军步兵开始朝中心地带涌回，全线撤退，这使得周围的混乱加剧。军官们朝着他们头顶的天空开枪，才阻止了他们，几名扔掉武器的士兵当场被击毙。

但是，防御工事的突破口就在那里，距离他们不到一公里，炮弹爆炸的间隙传来苏联坦克的引擎轰鸣声。威尔斯从炮塔上方看到两辆己方的突击炮从路边隐蔽处冲出，朝着危险地点开去。

这些突击炮的车组成员都是些十几岁的少年，他们或许清楚自己即将面临死亡。他们面无表情，眼中满是安非他命带来的亢奋和恐惧。

威尔斯让汉斯他们抬着瑞奇托芬继续撤离，而他则驾驶着他的“黑豹”式坦克，前去支援他们。尽管坦克车子现在只能挂二档，他们还是穿过了与走廊屏障之间的树木和灌木丛，行驶了几百米。

途中经过灌木丛中的一辆参谋车，车里坐着两位德国国防军少校，两人皆是中年，但身体健康并未受伤，他们就坐在那辆漂亮的车里，等着年轻人的牺牲来为自己保驾护航。威尔斯他们经过时撞上了参谋车，撞掉了一个轮子，接着移动到一个射击位置，从那里刚好能看到走廊的边缘。

外面形势已经危急万分了。两辆突击炮正朝着远处的T34方阵开火，T34方阵正步步逼近防御工事的缺口。一门88毫米火炮也从掩体中开火，己方残存的步兵蜷缩在狭长的战壕和弹坑里，不少士兵手中紧握着铁拳。

一群五十多岁的人民冲锋队士兵快速从他们身边跑过，手持铁拳和卡宾枪，随时准备填补缺口。这些人时不时被炮弹击中，尸体散落了一地。

一群“希维”——这些俄国通敌者最怕被苏联红军重新抓获——于是这些俄国人冲上前去，拿起死者的枪支。这些俄国叛逃者带着那种早已被判处死刑的士兵那种不顾一切的勇气投入了战斗。